被他戳中了心事,小惡魔心虛地眨眨眼睛,猶猶豫豫地抿了唇,迎上大天使含笑的溫和注視,紅著臉低下頭:「喜歡……」

「喜歡就好,萬一哪天真被你爸爸暗算成功,我總不用擔心你不喜歡跟我待在一塊兒了。」

以諾淺笑著溫聲打趣,抬手點了點小傢夥微微發紅的鼻尖,小惡魔卻忽然認真起來,拉著他的手用力搖了搖頭:「不會的,你到哪裏我都和你在一起!」

被小傢夥不容置疑的堅定語氣引得胸口微燙,大天使跟著溫和下眉眼,還沒來得及挑起笑容,小惡魔就又憂心忡忡地說了下去:「我就是擔心你會害怕地獄,那裏到處都是嚇人的鬼魂,我都覺得害怕,你一定會怕得睡不著覺的……」

……

頭天晚上確實沒能睡著覺,大天使背後一涼,一本正經地輕咳一聲,攏著小傢夥認真搖頭:「不會了,我都經過你的地獄特訓,早就不怕那些東西了。」

「真的嗎?」

小惡魔懷疑地望了他一眼,仔細思索了一陣,才又輕輕點了點頭:「那就好,那以後做噩夢我就敢告訴你了……」

都不敢想能被小傢夥叫作噩夢的得是什麼級別,大天使心裏居然生出幾分悲壯,卻還是挑起了個柔和的笑意,大包大攬地拍拍胸口:「這就對了,有什麼事都要告訴我,我有什麼事也告訴你……」

才說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件事來,話在嘴邊就打了個絆,略一遲疑才又把小惡魔重新抱起來:「對了,那條蛇是你爸爸給你的禮物,是沒有毒的,這次來大概也是來找你的。要不要我幫你把它抓回來,你和它相處試試看?」

作為地獄之主,要復活一條蛇實在是太容易不過的事,以諾也是因為這個,才會半點兒都沒打算理會路西法的碰瓷。

路西法確實不大靠譜,可不論怎麼說,再怎麼也是當父親的一片心意,雖然方式方法似乎都不怎麼能叫小傢夥接受,但事實總還是得叫小傢夥清楚才行的。

「真的沒有毒嗎?」

小惡魔對爸爸的印象一點兒都不好,小心翼翼抬起目光,依然不大敢放得下心。

自己那時也被那條蛇給咬了一口,要是真的有毒,根本是不可能掙脫得了深淵裂縫的。以諾淺笑著微微頷首,輕輕撫上小惡魔的額頂,放緩了語氣輕聲開口:「其實你爸爸很喜歡你,他隻是——不知道應該怎麼喜歡你……」

因為太想叫兒子喜歡地獄,居然做了那種能把人活生生嚇哭的《地獄歡迎你》宣傳片,還特意天天親自送到兒子的夢裏,實在是活該路西法沒有兒子也沒有貓。

現在連地獄都快沒有了。

對老丈人的怨念因為解開誤會而稍減,居然難以自製地升起了些許同情。

大天使若有所思地輕歎口氣,攏著小傢夥耐心地落下目光,安撫地握住了他的手:「你要是不喜歡,我就把那條蛇扔回地獄去。深淵裂縫一千年隻能被手動扒開一次,隻要我不主動靠近那幾條裂縫,就不會再被路西法暗算的。」

小惡魔那時候被嚇得六神無主,一心以為自己被蛇咬了之後就必須要離開伊甸園回到地獄,根本沒細看竹青蛇長得什麼樣子。聽到大天使說那是壞爸爸送的禮物,又再三保證了沒有毒,就忍不住隱隱後悔,猶猶豫豫抬起頭:「那我還能去把蛇找回來嗎?」

「今天太晚了,明天我陪你一塊兒去找,一定找得到。」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以諾揉了揉小傢夥的頭頂,柔聲開口哄了一句,抱著眼下已經有了淡淡青影的小惡魔放在床上:「這幾天都沒睡好,今天是不是能睡個好覺了?」

小惡魔被溫溫柔柔地放在床上,整個人都縮在被子裏,隻探出一點點腦袋,拉著大天使憂心忡忡:「可是我把你的翅膀包得太厚了,你都沒辦法躺下來睡覺了……」

被他提醒才想起了這個要命的問題,以諾後知後覺地微微挑眉,試探著往後看了看:「不然——我先把繃帶解下來?其實隻是看著嚇人,傷口都很小,早就沒事了。」

「真的沒事嗎?」

看著大天使沉穩可靠的目光,小惡魔猶豫一陣才終於點點頭。被墜得翅根生疼的大天使終於鬆了口氣,連忙如釋重負地解開了繃帶,收起翅膀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

細碎的疼痛其實依然無處不在,翅膀上的傷口沒那麼容易癒合,又為了洗淨地獄的漆黑流了不少的血。真這麼躺下去,其實還是難免覺得疼的。

可隻要能把小傢夥好好抱在懷裏,其實也就不算多難以忍受了。

大天使滿滿當當地摟住小惡魔,滿足地用臉頰蹭了蹭柔軟的額發,淺笑著親親額頭,才終於心情舒暢地閉上了眼睛。

睡到半夜,卻隱約覺出了些不對。

身上莫名的一片滾燙,喉間也幹渴得厲害,連呼吸都是灼燙焦躁的。以諾敏銳地意識到自己似乎出了狀況,卻又無論如何都沒法從深沉的黑暗裏掙脫出來,本能地蹙緊了眉,翻來覆去地折騰一陣,含混的低吟就溢出了幹燥蒼白的唇角。

小惡魔被從夢中驚醒,見到大天使的情形,驚慌地一躍而起。小心翼翼地抱著以諾叫了兩聲,卻始終沒能得到清晰的回應。

第一反應就是大天使中了蛇毒,小惡魔的胸口急得不住起伏,眼眶轉眼就紅了一圈。

「我沒事,別怕……」

感覺到小惡魔的不安,以諾盡力從混沌裏掙脫出來,握了握小傢夥的手,力道卻微弱得連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傳遞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