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天使的火煮出來的當然不是一般的粥,熱乎乎的雜糧粥喝得少年惡魔渾身也跟著暖洋洋的,連臉頰上都帶了難得的健康血色。

握著小傢夥總算帶了暖意的手,大天使終於微微頷首,又替他盛了半碗粥,看著他喝下去才滿意起身:「我來收拾,去玩兒吧。」

少年惡魔從小就是一個人生活,一點都不懂得同齡的惡魔都要玩些什麼,隻是亦步亦趨地跟在以諾身後。小兔子一樣的目光叫大天使停下動作,無奈地回身淺笑,把滿手的泡沫往小傢夥的鼻尖抹了一把:「怎麼一直跟著我,不想出去玩嗎?」

「我不能出去交朋友的……可以和你一起玩嗎?」

少年惡魔臉上泛起些緊張的淡淡血色,期待地站直身體,眼巴巴等著對方的回答。

以諾微微挑眉,神色忽然暖下來,抬手把他攬進懷裏,輕輕揉了揉腦袋:「當然,我會陪著你的。」

少年惡魔立刻高興起來,眼睛裏晶晶亮亮的閃著光,一整天都繞著他轉。清清亮亮的嗓音帶著歡快的上揚,像是有說不完的話要說給他聽。

以諾當然一點都不會覺得不耐煩,把剛恢復的一點力量盡數用來把屋子變得舒適溫暖,一邊聽著唐棠比比劃劃給他講著自己的故事,一邊想辦法鼓搗出些好吃的來哄小傢夥高興。

平時都隻能吃果子,連一顆糖都要寶貝起來的少年惡魔從來沒這麼開心過,小尾巴一樣墜在大天使身後,高興得連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叫人一看心裏就跟著暖下來。

看著無憂無慮的小兔子,大天使心底壓著的石塊總算鬆了些許,眼裏也添了溫然暖色,抬起手捏了一把他的臉頰:「你這麼可愛,誰都會很喜歡你的,為什麼不能出去交朋友呢?」

少年惡魔被他問得微怔,原本還閃著亮芒的眸子忽然黯淡下來,抿了唇低下頭,侷促地撚了撚衣角:「因為——因為我不能交朋友的……」

根本算不上是個回答,大天使卻再也不忍心追問下去,不得不再一次放棄了深究那些猜想的念頭,輕輕揉了揉小傢夥的腦袋:「我不問了。」

「你別生氣,我——」

唐棠緊張地抬起頭望著他,心口緊張得砰砰直跳,幾乎要把自己的身份脫口告訴給對方,卻又重新嚥了回去。

不能說的,自己是惡魔,是所有人都不會喜歡的惡魔。除非和同類們一起生活,否則是不可能有人會喜歡自己的……

從小謹記的惡魔生存守則叫少年惡魔越發憂心忡忡,難過地抿緊了唇重新低下頭,眼裏已經蓄滿了眼淚,卻忽然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別怕,我喜歡你。不論你是什麼,人類,天使,還是惡魔,我都喜歡你。」

以諾溫聲開口,抬手輕輕摘下了少年惡魔片刻不離的帽子,輕輕撫了撫那兩隻精巧的小角,在小傢夥的額間溫存地落了個吻:「我喜歡你很久了,有好幾個世界那麼久……」

少年惡魔還沒有恢復記憶,隻是忽然從胸口蔓開無邊溫暖酸楚。懵懵懂懂地抬起頭望著他,心口怦怦跳得厲害,視線被淚水模糊得一片朦朧。

「我是惡魔,是超凶的那種惡魔,會鑽進夢裏,吃掉人的靈魂那種……」

縮在大天使的懷裏,少年惡魔抽抽噎噎地抹著眼淚,終於把藏了不知道多久的心事一口氣盡數說了出來:「我吃普通的食物是吃不飽的,要以人類的恐懼和痛苦作為食物,和我在一起的人會很不開心的,我不想叫他們不開心……」

「所以你才一直都隻吃這些嗎?」

和地獄因為蛋糕的事打了幾百年,幾乎忘了惡魔賴以為生的食物其實和人類與天使都不一樣。以諾心口微縮,把小傢夥又往懷裏攬了攬,原本的猜想卻越發鮮明,耐心地低下頭柔聲開口:「可是你吃果子其實也能管一點用,是不是?一般的惡魔也會這樣嗎?」

「不會的,他們吃別的東西就隻是因為好吃,不會覺得飽的。」

唐棠猶豫著抬起視線,迎上大天使溫柔耐心的目光,遲疑著點了點頭,又重新鑽回去小聲開口。

猜想大概已經確定,以諾若有所思地微微頷首,暫且壓下了排查一遍天堂到底又有哪個天使擅自私奔的念頭,淺笑著揉了揉少年惡魔的頭頂:「別怕,你不會叫別人不開心的。我和你在一起就覺得很高興,我在天堂待了那麼久,都沒覺得這麼高興過。」

他那時候被路西法打敗了心情不好,對著少年惡魔也不假辭色,也不知道小傢夥是不是更加認定了自己不討人喜歡,心裏又要有多難過。

以諾稍稍收緊了懷抱,重新把少年惡魔擁進懷裏,貼了帖他微涼的臉頰:「和我一直在一起好嗎?我們哪兒都不去,就在伊甸園裏,一直都在一起,好不好?」

還弄不清大天使話音裏的不安沉澀究竟是哪裏來的,唐棠抬起目光,卻依然本能地點點頭,眉眼展開柔軟溫和的弧度:「好。」

他從來都不會說不好的。

以諾胸口悶疼,更加用力地抱緊了少年惡魔,閉上眼睛深深吻了下去。

天色又一次暗了下來,牆上的光環開始亮起柔柔的白光。

小白翅膀還是管用的,床被修得結實又舒服,叫大天使總算覺得稍稍滿意。攏著懷裏的人躺下去,柔軟的額發被汗水浸得濕潤,散亂在額間,襯得那雙眼睛裏的水色更柔和無辜,清清亮亮得直戳人心口。

幾乎忘了這還隻是兩個人認識的第二天,生怕帶壞了懵懵懂懂的少年惡魔,一時情難自禁的大天使有些頭痛地扶額,正絞盡腦汁地想要替自己的行為找個合理的解釋,卻忽然被一隻微涼的手輕輕攥住了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