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哈巴蘭登上梯子,一到平台口,他就交叉雙臂站定了,他那深陷的眼睛就像墓穴裏的長明幻一樣閃爍不定,疫長的身子在亞麻布長袍裏空蕩筏的,袍子下麵墜著相互交錯的金鈴和砮玉球,直至腳跟。四肢贏弱,斜腦殼,尖下巴,皮膚看來摸上去準是冰涼的,布滿深深的皺紋的黃臉像是由於所欲不遂,抱恨終身而皺縮起來。
她是月神的大祭司,是他把薩明波撫養成人的,"說吧!"他說,"你要亍什麼?"
"我希望……你本來差不多已經答應我了……^她結結巴巴地說,有點慌亂,而後突然果斷起來:"你為什麼看不起我?我在禮拜儀式中有過任何疏忽嗎?你是我的導師,你曾經對我說,沒有人像我通曉有關女神的一切,可是你有些事情卻不告訴我。對不對,神父。"
沙哈巴蘭想起哈米爾卡爾的命令,答道:
"不對,我再也沒有什麼可教你的了。"
"一個神靈促使我產生這種愛惰。我曾攀登行星與智慧之神埃斯克姆的梯杈;我曾在推羅殖民地的保護神麥加爾特的金撖裉樹下酣眠;我曾推開光明與肥沃之神、日神的廟門;我曾祭禮過地下的卡比爾抻,以及森林之神、風神、河神、山嶽之神;但是他們全都太遠、太髙、太無感黨,你明白嗎?而月神呢,我覺得她已經混合在我的生命裏、她充滿我的靈魂,我有時因為內心衝動而哆嗦,仿佛她在蹦跳著企圖逃走。我覺得我就要^見她的聲音,窺見她的麵容,然而我卻被電光照花了眼睛,而後,又重新落人黑喑之中。"
沙哈巴蘭默不出聲。她用哀求的目光看著他。
最後,他做了個手勢命女奴退出,因為女奴不是迦南人。達娜克走了出去,沙哈巴蘭舉起一隻手.開始說道:
在眾神之前,惟有黑暗,一股氣息飄蕩其間,如人在夢中的意識,沉重而朦朧。這股氣息收縮而產生'欲望'和'雲霧',從'欲望'和'雲霧'裏產生了'原始物質'。那是種渾?41、烏黑、冰冷、深沉的水。水裏藏有毫無知覺的怪物,它們是即將誕生的形休的各個不連貫的部分,這都畫在
"然後'物質'凝固了,變成一隻蛋。蛋裂兩半,一半成了地,另一半成了天:3、月、風、雲產生了。雷聲鐫醒了有智慧的動物。於是涘斯克姆神在星空舒展身軀;0神在太陽裏大放光芒;麥加爾特神伸出雙臂,將太陽從加代斯背後推出來;卡比爾眾神走進了火山口;拉貝特娜像一位乳娘。向世界俯下來,傾灑她那乳汁一般的光線,抖落她那鬥篷一般的黑夜籠罩大地。"
"後來呢?"她問。
他把物種原始的秘密告訴她,是想用壯闊的景象淶分散她的注意,不料他的最後幾句話又把這個處女的欲念燃燒起來,沙哈巴蘭隻好讓點步,答道:
"月神是鼓動和操縱人們的愛惰的。"
"人們的愛情!"薩朗波沉思地重複了一遍。
"她是迦太基的靈魂,"祭司說了下去,"雖然她的清輝普照大地,她的住所卻在這裏,在聖潔的神衣下麵。"
"嗅,師傅!"薩朗波叫道,"讓我見見她,行嗎?帶我去吧!我猶豫了很久,我想見到她的形象,好竒心折磨著我。可憐可憐吧,幫我個忙!我們走吧!"
"絕對不行!你不知道這樣會送命的嗎?雌雄同體的神衹還可對我們這樣兼有畀性的才智祁女性的柔弱的人顯露真身,你的願望是大不敬,滿足於你已有的知識吧!"
她跪下去,將兩隻手指堵住耳朵表示懺悔;她啜泣著,被祭司的話壓垮了,既生他的氣,又充滿恐懼和謙遜。沙哈巴蘭巍然屹立,比平台的砌石還要毫無感情。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在自己腳邊渾身戰栗,見她為他的女神而痛苦,就感到快樂,因為他自己也不能擁有全部的神性。鳥兒唱起歌來,寒風拂麵,漸漸發白的天空奔馳著一小朵一小朵浮雲。
突然,他看見突尼斯城後而的天邊仿佛拖曳縷縷輕煙;繼麵輕煙變成一張垂直懸掛著的灰色塵埃的巨大幕唓;在無數的人馬滾滾中,出現了駱駝的腦袋、標槍、盾牌。蠻族部隊向迦太基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