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魆的夜,冰冷的天,好似一隻幽深浩瀚的眸子,散出陣陣冰冷徹骨的寒氣,大海是無邊無際的一片虛無,如同被一張巨大的手掌遮住了光陰,而陸地就是手掌的十指。
黑雲淒淒,飄在空中,遠處驀然幾聲驚雷,劃破天際,在萬丈雲海中穿梭自如。大海遙相對抗,無邊的幽藍色光芒從中迸射而出,仿佛撼天長劍,淩峰聖刀,向遙遠的天辰飛去。
黑雲又淒淒,雷聲依舊,不過卻有些沉悶,顯得格外地陰森。不幾時,天空一聲巨響,隨後飄起了滂沱的大雨,雨如針芒,三三兩兩化作利劍,刺破半空,往海麵殺去,而大海如同一個藍色的巨大漩渦,將這些從天而降的利劍盡數吞噬,一個不留。
天地愈加陰沉,籠蓋四野的黑夜已經充斥了長空,時空一片黑暗。
夜已深,天地孤獨。
茫茫大海,幽幽月色,何處覓影蹤?
不遠處,忽然一個渺小的影子出現了,盡管它在無盡浪濤裏行駛,卻依然穩如山岩。
這居然是一條小舟,舟身極小,在茫茫大海麵前,它隻是一粒渺小的塵埃。
在驚雷中遊走,在閃電中穿梭,巨浪也奈何不了它,可它隻是一粒塵埃。
塵埃縱然渺小,可它卻是一個世界。
滄海無邊際,天地一扁舟。
林天坐在船艙裏,透著無比寒冷的月色注視遠方,可是乾坤黑暗,遠近亦不分明,他的眼裏隻有冷幽與晦暗。在他身旁,是一名年近七旬的老者,老者臉色蒼白,肌膚上的皺痕如同交錯幹枯的河床,眼睛則是無水寒潭,似乎眼睛一閉,他的生命就此遠去了。
可他仍然閉著眼睛。
林天望了望他,望了望艙外,不過他望不見自己。
心中不免有些苦悶,昔年的自己如今早已淪落,自己已是天涯人,雖不生在天涯,亦遊走天涯,死在天涯。他苦笑,踏步行到艙外,任憑凜冽的寒風刺痛臉頰。
月光灑在他稚嫩而滄桑的臉龐上,把他的臉照的極度慘白嚇人。縱然如此,卻也掩蓋不住他內心的悲哀。
我心悲哀,誰人能懂!
船艙裏傳來老者渾厚如巨大洪鍾般的聲音,“孩子,快進來。”
林天並沒有進去,居然脫掉了一層外衣,淡淡地問了一句:“老人家,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老朽不知。”洪厚的聲音飄到艙外,過了很久,才被海浪聲所淹沒。
“不知?”其實林天是知道的,從他提出問題的一開始,他就已經知道了答案,這蒼茫天地,無垠大海中,小小一葉扁舟隻得任漂突。
“孩子,你先進來。”老者忽然歎了口氣。
良久,林天轉過身,鑽進艙內。
“孩子,”那隻終年閉著的無水寒潭忽然瞪了開來,直直望著林天,“你給我說說,你究竟遭了那些磨難。”
“磨難…”聽到這裏,林天心中猛地一揪,眼神驀然一滯,似乎回憶起什麼十分痛苦的往事。
他訴說,老者傾聽。一切平靜無比,因為比起故事裏的*濤,外麵的海浪根本不值一提。
一年前的冬日上午,天際彌漫著寒冷霧氣,我信步在院外遊走——我家在山郊中,因此沒有什麼外人——邊看著冬日大雪,邊和我的妹妹——她叫林萱——在雪中玩耍嬉戲,這是一個十分活潑開朗的女孩子,她愛笑。我也因此開心。那時候,我突然想到,倘若陽光忽然普照大地該有多好?那樣雪就可以迅速消融,就成了水,就成了一麵渾然天成的鏡子,就能映照出妹妹美麗的容顏,和愛笑的表情,天地間都是水,天地間就仿佛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