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濟南,燥熱難當。
陳寶祥去大明湖摘了一筐蓮蓬,回到米飯鋪來,交給柳月娥,剝了蓮蓬,吃蓮蓬子,喝蓮蓬茶,涼拌蓮蓬絲兒。
大明湖對濟南人的饋贈,無窮無盡,無時無刻。
米飯鋪的生意漸漸好起來,老主顧們過來,常常聊起濼源公館鄭鳴蟬被殺的事件。
“聽說是南方軍抗日鋤奸團所為,早就在濟南城埋伏了幾個月,瞅準機會,在病床上殺人,神不知鬼不覺,等護士去看,太陽穴和喉嚨早就插了兩個十字交叉的血洞,血都放幹了。”
“真他媽痛快,對待小鬼子,就應該這樣。誰想當漢奸,也是同樣下場!”
“說起漢奸,聽說高都司巷黃家那場爆炸,也是抗日鋤奸團所為。黃二少早就被日本人收買了,幾次設宴,都是為了害人。”
陳寶祥聽見,臉上木然,沒有任何表情。
他知道內情,刺殺鄭鳴蟬的那一夜,他回到米飯鋪,在後院設下供桌,擺上父母靈位,燒香禱告:“大仇得報,二老在天之靈安息。”
那一夜之後,他沒再跟馮爺提過這些事。
他不問,馮爺也不說,就好像他、馮爺、黃二少密謀過的“小鴻門宴”從未發生過。
能夠肯定的是,馮爺是南方軍的人,跟萬花樓互為倚仗,共同殺敵。
那一戰之後,萬花樓的人憑空消失,再也沒有出現過。
就像白鳳凰、修夫人一樣,離開了,就再也沒有消息。
田東流來過兩
次,再度改變大觀園陳家大飯店的開業日期。
“金主說,七月裏有中元節,整月沒有個好日子,幹脆挪到八月初八,再也不會改了。”
談到這些,田東流也無奈。
幕後金主太多,意見各不相同,萬難統一。
他作為攢局的人,將就這個,將就那個,忙得團團轉。
“陳老板,幸好你沒催我,不然我腦袋都要炸了。多謝多謝,能跟你合作,是我在濟南做得最正確的一次選擇。”
陳寶祥笑著表示感謝,連說是自己的榮幸。
“八月初八,開業大吉。到時候,金主們會動用自己的人脈關係,請各方政要、江湖龍頭、鄉紳代表、百姓領袖到場祝賀。北平、滬上、青島等地,都有賀客登門。陳老板,金主們都對你很認同,老實可靠,敦厚誠信——”
田東流挑起大拇指,連聲稱讚,語出至誠。
“慚愧,慚愧,田先生,謝謝金主們認同。我陳寶祥一直以來,都是忠厚傳家,慎獨警醒,不敢在道德上有任何虧欠之處。請轉告各位金主,大飯店開起來,我一定事事親力親為,嚴格把關,讓陳家大飯店,成為齊魯大地上的著名字號。”
田東流很滿意,大飯店開業在即,他的利益肯定會跟陳寶祥綁在一起。
所以,陳寶祥越用心,賺的錢越多,田東流的收益就越高。
他們兩人之間,沒有任何隔閡,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
中元節的前一天,馮爺登門
,手裏拎著點心匣子,還有一個小包袱。
“馮爺,過去的事情大部分都了了,隻剩下這個。我怎麼猜都猜不透,你幫我看看?”
他們在北屋裏坐下,馮爺輕輕解開包袱。
包袱裏麵,正是上次黃二少乖乖交出來的天子繡。
馮爺的態度無比真誠:“老陳,我費了那麼多工夫,得到這個東西,但現在卻什麼用都沒有,實指望從它上麵得到大清龍脈的消息,如今看來白費力氣,空歡喜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