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寶祥翻身爬起來,這才明白,連城璧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嫉惡如仇、擊殺鬼子的年輕人。
當下,她已經變成另外一個人。
大權在手,每個人都會發生這種變化。
顧蘭春攙扶陳寶祥,連城璧猛地一指:“大青衣,你懂不懂規矩?我們現在執行的是南方軍的軍令,密令到了,就得行動,誰讓你去找陳寶祥?如果都像你一樣,把川中密令泄露出去,我們萬花樓不就完了?”
顧蘭春紅了臉,當著陳寶祥的麵受到嗬斥,她臉上掛不住。
“大宗主,他隻是好意,從前幫了我們那麼多,給他一點麵子好不好?”
啪的
一聲,連城璧猛地一拍桌子:“放肆,是不是給他麵子,我說了算,不用你請求。你的任務就是派人潛入濼源公館,直接殺了鳳九,不留活口!”
這一次,顧蘭春也急了:“大宗主,殺了鳳九,沒人知道天子繡在哪裏。更何況她是八方麵軍的人,我們明目張膽殺人,道理上說不過去,將來太行山那邊的人物怪罪下來,你我都承受不起。”
“大青衣,越來越放肆了。這件事怎麼處理,我說了算,如果你不執行我的命令,那就滾出萬花樓!”
陳寶祥愣了,當下連城璧說話,雷厲風行,別人不管說什麼,都被她嗬斥嫌棄。
這裏完全變成了一言堂,過去熟悉的那個萬花樓已經不存在了,似乎隨著芙蓉街玉謙旗袍店據點的消失,萬花樓完全變成了另外一種模樣。
顧蘭春無奈,拉著陳寶祥向外走。
陳寶祥大叫:“你們敢殺鳳九,我就敢把萬花樓做的事向所有江湖朋友說出來,讓他們知道萬花樓是這種人,隻知道執行命令,根本不顧江湖道義,你們殺鳳九,毫無道理,對不對……”
到了院子裏,顧蘭春捂住了陳寶祥的嘴,不讓他繼續叫下去。
“陳老板,大宗主無法抗拒川中密令,這是形勢所逼,不要怪她。站在她那個位置,誰都會做出同樣的事來。”
陳寶祥閉嘴,呆呆地站了一陣,忽然雙手捂住臉蹲下去,喉嚨裏咕嚕咕嚕兩聲,欲哭
無淚。
無論連城璧還是顧蘭春,帶給他的隻有死亡氣息。
鳳九無辜,麵對日寇而不屈服,卻要死在所謂的川中密令之下,簡直是命運的無情捉弄。
“陳老板,算了,算了。”
陳寶祥搖頭,如此對待鳳九,天理難容。
他想起萬花樓從前做的事,再對比今日連城璧的態度,終於明白,南方軍之所以連連潰敗,被日寇打得屁滾尿流,就是因為,頂層的大人物們,根本不顧這個國家,而是隻顧自己。
做事毫無章法,做人根本不公。這樣的勢力,必定失敗。
“陳老板,回去吧,回米飯鋪,不是千佛山,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不要管那些根本管不起的事。是非隻為強出頭,你想出頭,人就死定了。”
陳寶祥向南邊望了望,夜色之中,隱約能夠看到千佛山頂的禪院。
他搖搖頭:“今天晚上雷先生不回去,禪院裏隻有兩個弱女子,我必須得回去保護她們。”
顧蘭春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她們真的是你想象中的弱女子?未必吧,我剛才說了,你這個老實人被別人蒙在鼓裏,耍得團團轉。她們到底是什麼身份,你根本不清楚。保護她們?她們保護你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