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盤打得太精,難免就失去了章法。
“喂,你敢打我,你敢打我?”
馮爺來不及起身,雷先生踏上一步,右腳踩在馮爺臉上。
那一腳似乎有千斤之力,一踩上去,馮爺就掙紮不得。
“五萬大洋?虧你說得出口。欺負白小姐也就罷了,敢跟我開口,簡直是活膩了!”
“我……我要見白小姐,白小姐是正主,跟你沒關係。我要報官,陳老板,報官,趕緊報官,咱濟南人不能讓北平人欺負了……”
馮爺雙手托住了雷先生的皮鞋,但連舉了兩次,都搬不動那隻腳。
雷先生腳下一轉,鞋跟壓在馮爺嘴上。
馮爺慘叫一聲,再也說不出話來。
陳寶祥本想開口,但雷先生轉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縮了縮脖子,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陳老板,這事跟你無關。白小姐說,把馮爺的錢全都退還,你也聽見了。這廝無禮,隻能是稍加懲戒,你服不服?”
陳寶祥不敢多管閑事,但當著修夫人的麵,他隻能強裝鎮定,向雷先生拱手:“雷先生,強龍不壓地頭蛇,這是濟南城的老規矩。不管馮爺做錯了什麼的,都給濟南人一點麵子,可以嗎?”
雷先生冷笑:“麵子?麵子是別人給的,臉是
自己丟的。他想要五萬大洋就得拿出點本事來。”
陳寶祥紅了臉,再次抱拳:“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雷先生,這裏是千佛山,神佛腳下,不可喧嘩。在其它地方,打了也就打了。不給濟南人麵子,給滿山神佛一個麵子,總可以吧?”
雷先生昂著頭,傲然冷笑:“我雷乾坤九歲出川,遊曆天下。隻有天下英雄給我麵子,向我低頭——”
陳寶祥忽然覺得,大家都是江湖人,雷先生的所作所為,實在過分。
如果連千佛山這滿山神佛的麵子都不給,雷先生就是欺人、欺天、欺神、欺世,距離滅亡也就不遠了。
“我們怎樣做,你才能繞過馮爺?”
“收下這張銀票,滾下山去,再也不要提白小姐之名,不能出現在我眼皮底下——我就饒了他。”
陳寶祥無奈,蹲下身來,看著馮爺。
“老陳,答應,答應,全都答應……這是誤會,一場誤會。孔老夫子都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我們濟南人當然要給外地朋友麵子,我答應,我全答應!”
馮爺右掌拍地,拚命掙紮,身子一會兒蜷縮,一會兒展開,像一條被捏住脖子的豆蟲。
雷先生連聲冷笑,抽腳後退。
陳寶祥把馮爺扶起來,給他撣了撣長袍上的土。
“銀票在這裏,拿上就滾,別讓我再看見你!”
馮爺看著雷先生,不敢上前。
剛剛那一巴掌,在他左臉上留下了
一個通紅的掌印,看上去十分驚人。
他忌憚雷先生的身手,即便想要銀票,也不敢靠近了。
陳寶祥歎了口氣,從雷先生手上接過銀票,交給馮爺。
“好了,雷先生,咱們兩清了。銘新池號稱‘華北第一池’,洗浴條件一流。任何時候,歡迎雷先生光臨,這裏有最好的搓澡師傅,也有陪洗的小姐——”
“滾!”
雷先生向門口一指,眼神冷峻,不怒自威。
馮爺撓撓頭,尷尬地笑了兩聲,轉身出去。
“陳老板,跟這種地痞流氓交往,怎麼了得?還是趕緊絕交,不然,白小姐和修夫人也不待見你了。”
陳寶祥紅了臉,對方的確是一條強龍,但這裏是濟南城,打了馮爺的臉,再“打”他的臉,雷先生的確是太囂張了。
“他隻是個商人,事出有因,請雷先生見諒。濟南人敦厚老實,像馮爺這樣的,畢竟是少數。”
“嗬嗬,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良言相勸,你不聽就算了。不過,你最好記住,我雷乾坤眼裏不揉沙子,你想作怪,我就打到你告饒為止——”
陳寶祥並不知道,這些事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至少他認為,雷先生這群人已經完全掌控了局勢,就在千佛山進行完美布局,任何人都不可能撼動他們的權威。
白鳳凰小姐跟雷先生在一起,才能夠真正獲得自由。
修夫人一直跟隨著陳寶祥,完全依賴他。
如果沒有他留在千佛山,她就
無法安心陪伴白鳳凰。
這種戰火中結下的友誼,才能長長久久。
“陳老板,我走南闖北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的廚子。在濟南,你這樣的人已經不多了,即便是北平和滬上也是如此。”
當下,雷先生對於陳寶祥充滿了懷疑。
江湖老手應該有這種警惕性,如果陳寶祥換了一個陌生的環境,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