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竹按著地圖,用鉛筆標注了八個點。
“十二個炸藥包,陸續引爆。先炸核心,第一輪硝煙散盡,外麵的護衛衝進去搶救,再引發第二輪,一鍋端。”
聞杜鵑接過鉛筆,沿著四周的製高點,畫了一條虛線,連成了一個大環。
“我帶領暗殺小隊,逐個清除狙擊手,大約一小時內可以完成。引爆與刺殺同時進行,互不影響。”
呂長戟指向顧蘭春:“這些都是虛張聲勢,終極目標,還是在你那裏。”
顧蘭春點頭:“沒錯,這邊引爆,我的人就在經六緯六動手,殺光看守箱子的日本兵,隨即組織爆破,將全部儀器銷毀。”
陳寶祥恍然大悟,萬花樓做事,草蛇灰線,伏筆幹裏,敵人根本無法防範。
呂長戟安排完一切,拿起鉛筆,在芙蓉街上劃了一條又粗又黑的南北長線。
北到大明湖鐵公祠,南到濼源公館獅子口街。
“各位,戰鬥打響前後,我帶人截斷此處。這裏就是楚河漢界,如果敵人想東西救援,我將在每一個路口設置工事,阻擊拖延。記住,經六緯六得手,顧老板射出信號彈,我們就可以分別撤退,大功告成,一戰大捷。”
陳寶祥聽著,腦子裏越來越清晰。
所有參戰者,都沒有考慮他的感受。
炸毀米飯鋪,等於是毀了陳家的基業。
破家值萬貫,就是因為,這裏有他和柳月娥艱苦創業的記憶。
此刻,站在他麵前的都是抗日英雄,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將偌大的濟南城攪得天翻地覆。
成功之後,向南方軍總部邀功請賞,每個人都名聲大振。
“你們能不能采取另外的計策?米飯鋪是我的根,炸了米飯鋪,我如何安身立命?”
顧蘭春分開眾人,走到陳寶祥麵前:“大宗主已經下令,戰爭勝利之後,幫你重建家園。國難當頭,誰都有義務,為了消滅日本鬼子,奉獻一切。”
陳寶祥看看顧蘭春,再低頭看看地圖。
米飯鋪的命運不是取決於他,也不是畢恭,而是眼前這群萬花樓的巾幗英雄。
他如果不是傻子,就得站出來,為了柳月娥、傳文、傳武、秀兒說一句話:“各位……各位,米飯鋪是我家,不能就這麼炸了,你們殺鬼子不要緊,總得給我留一個住的地方,總得講道理,對不對?”
說到這裏,陳寶祥悲從中來。
他有很多種方法,可以保住米飯鋪。其中有一條捷徑,就是告發萬花樓,阻止這次行動。
可是,要炸米飯鋪的是大青衣顧蘭春。
他曾發誓,願意為了顧蘭春舍生忘死,粉身碎骨,甚至代替她去死。
事到如今,前後矛盾,他不知該如何處理。
“陳老板,你的意思是,拒絕加入萬花樓的行動?”
呂長戟溫和地笑著,垂手掏槍,快速在槍管上擰好了消聲器,然後對準了陳寶祥。
“沒辦法,你已經知道我們的秘密,為了行動勝利,我隻能殺人滅口,相信你能理解,對吧?”
一瞬間,剛剛還是盟友的聞杜鵑、淩雲竹後撤,站在呂長戟背後,把陳寶祥孤立出去。
“不同意,就得死?”
“是啊陳老板,萬般皆下品,唯有烈士高。我從南方軍總部過來,早就做好了必死的準備。我死,南方軍會追認我為烈士,鼓舞一代又一代年輕人,拿起我的槍,繼續戰鬥。至於你,實在對不住了,幹也得幹,不幹也得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