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寶祥閉著眼,默默聽著。
“當家的,咱前幾年過得不順,如今真的要轉運了,好日子就快來了……盼著濟南人的日子也慢慢好起來吧……”
柳月娥沒再躺下,一直坐著,下巴枕著膝蓋,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陳寶祥沒去打擾她,心裏也有愧疚。
柳月娥十八歲跟了她,二十多年,生育兩兒一女,為陳家延續香火,謹守婦道,勤懇持家,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應該讓她過上好日子了——”
他翻身時,想到戲台上的大青衣顧蘭春。
陳寶祥尤其喜歡看大青衣的《四郎探母》,無論全本的,還是《坐宮》一場戲,都讓他心蕩神馳,沉迷其中。
“可惜啊可惜……”
陳寶祥在心底暗暗歎息,但卻不知道究竟為何“可惜”?
天剛亮,畢恭就來敲門,後麵跟著八個黑衣人。
“陳老板,打擾了,搜——”
畢恭寒著臉,兩手一揮,黑衣人就推開陳寶祥,闖入店裏,前院後院搜了個遍。
宋自雪不在,家裏隻有自己人,不管怎麼搜,都不會有任何麻煩。
陳寶祥想出聲阻擋,但知道沒用,隻能站在一邊,任憑黑衣人翻箱倒櫃,搜了個底朝天。
搜索完畢,黑衣人回到畢恭麵前:“大爺,什麼都沒有。”
“他媽的,什麼都沒有?我帶著日本客人過來吃飯,回去就在大明湖喂了王八,問題不出在這兒,難道出在我身上?”
畢恭拖著陳寶祥,坐在桌邊,然後從腰間拔出手槍,砰的一聲,拍在桌上。
“陳老板,不是你就是我,泄露了日本朋友的行藏。說吧,日本朋友來吃飯的事,你通知了誰?神槍會、萬花樓、八方麵軍……還是城南的山賊土匪?”
陳寶祥搖頭,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不管畢恭怎麼詐他,他都淡定自若。
“畢大爺,我誰都沒告訴,不管誰來吃飯,咱都笑臉迎著。有啥辦法呢?開飯館就這樣,壘起七星灶,笑迎八方朋,人來人往,誰都能往裏進。”
“放屁,你跟著我們到了大明湖,在岸邊坐著,親眼看著有人在湖裏刺殺日本人。那是你的人,對不對?”
陳寶祥搖頭,畢恭一把抓起手槍,槍口頂住陳寶祥的眉心,然後拇指一勾,緩緩扳開了手槍的機頭。
“老陳,我再問一遍,大明湖裏殺人的船工到底是何方高手,哪裏能抓到他?”
陳寶祥毫無辦法,他在大明湖畔看到湖中殺人,就算想救鬼子也救不了,更何況,看到那種事,他隻會拍手稱快。
“你真不說?”
陳寶祥搖頭:“畢大爺,我真不知道。”
一個黑衣人彎腰稟報:“大爺,二爺說過,陳老板是個好人,不會跟江湖匪類勾結,咱還是再跑跑別的地方,城外麵、大觀園、火車站、船碼頭、北洋大戲院……”
畢恭皺著眉,緩緩地放下手槍。
“陳老板,我也想為你開脫,但日本人那裏,抓不到真凶,怎麼交代?”
陳寶祥定下心來,把昨天看到的事仔細講了一遍。
“畢大爺,人家在大明湖裏殺人,就得繞著大明湖找,在我這裏啥也搜不到。”
畢恭盯著陳寶祥,眼裏像有兩根燒紅的通條,逼得他睜不開眼。
“老陳,我今兒就放你一馬。有任何大明湖殺人的消息,就趕緊向我報告。”
畢恭帶人走出去,在台階下回頭,抱拳拱手,然後向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