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淩霄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染紅了腳邊的地麵。
陳寶祥猶豫了一下,努力分辨這些話的真假。
“現在就去……我死不足惜,萬花樓的姐妹會為我報仇,保住大宗主,是我們所有人的唯一目標!”
陳寶祥立即拎起食盒,吩咐柳月娥照顧胡淩霄,一個人飛快地出了後門,向芙蓉街而去。
進了旗袍店,顧蘭春就從後麵匆匆迎出來。
一聽說胡淩霄重傷,顧蘭春的臉色就變了:“怎麼可能這樣?她是聯絡官,每天都去見不同的人,隨機應變的本事最強……誰會是內奸?剛剛完成了一件大事,轉眼間就損失了一個好姐妹,真是得不償失!”
陳寶祥的消息已經送到,就準備告辭。
“陳老板,如果胡淩霄還有活下去的機會,就幫幫忙,不管花多少錢,都把她治好……”
陳寶祥點頭答應,但已經不抱任何希望。
唯一的辦法,是把胡淩霄送往商埠區的外國人醫院。但是,她受的是槍傷,醫院肯定向日本人報告,那就變得更麻煩,很有可能成為鬼子的俘虜。
他回到米飯鋪,進了北屋。
柳月娥在床邊坐著,臉上淚水漣漣。
胡淩霄躺在床上,已經沒了氣息。
“你剛走,她就不行了。她留下幾句話,讓你轉告大宗主——‘有心殺賊,無力回天。大仇未報,死仍有憾。生是萬花樓的人,死是萬花樓的鬼,來世還做萬花樓姐妹。’”
陳寶祥坐下,攥緊了拳頭。
從現在起,畢恭就是他的敵人。
總有一天,要將這筆血債討回來。
陳寶祥雇人送走了胡淩霄的遺體,然後把屋裏收拾幹淨。
“當家的,你說的都是假話,對不對?”
“當然,我再混賬,也不會學那些地主老財妻妾成群。”
兩個人想開玩笑,但是胡淩霄的離去就像一塊巨大的雨雲,把他們要說的話全都淋濕了,再也無法發出笑聲。
“當家的,咱什麼時候能像從前韓長官在的時候,放心地幹活,放心地說笑,放心地逛街……這種日子真是過夠了。要不,像我上次說的,咱回章丘去吧?悶的時候,至少能到山上去喘口氣……”
這些話,柳月娥已經說了多次,但每次都不了了之。
日本人占了濟南,章丘也未能幸免。
為了方便剿匪,他們漫山遍野放火,把樹木都燒光了。想到山上躲躲,已經不可能。
“別想了,還是在濟南好好地活下去,別人能活,咱就能活……”
“當家的,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呢?我現在……我現在就想哭,大哭一場,最好是像孟薑女哭長城,哭倒長城,把日本鬼子全都砸死……”
柳月娥抹了抹眼淚,但眼淚卻流越猛,停不下來。
她紮進了陳寶祥懷裏,肩膀一抖一抖,哭得更凶了。
陳寶祥攬著柳月娥的肩膀,想到日本人的滔天氣焰,突然想到了那句古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日本人從北麵進入華夏,向南一路推進,再向西橫向扯開,變成了一麵大網。
當日本人的膏藥旗插遍華夏的東南西北之時,恐怕就是亡國之日。
“國不能亡,人不能滅,濟南人不能就這樣窩窩囊囊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