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情況就是,爆炸案之後,神槍會立刻行動,消滅了參與爆炸的全部日本人,共七十五名。
“如果神槍會來了,搶奪黃金,就變成了虎口拔牙!”
陳寶祥心如明鏡,大小事情,從不糊塗。
他相信吳一笑的消息,也相信兄弟感情,但是,“智取生辰綱”是說書人的故事,不是真事。
真事當中,容不得半點失誤。
每次失誤造成的大坑,都要由屍體來填。
清晨起床,陳寶祥覺得兩眼一起亂跳,似乎有壞事即將發生。
他一個人坐在店裏,喝了一大壺醒腦茶,感覺稍微好了一些。
有人敲門,是大觀園那邊高升客棧的夥計。
“陳老板,戲班的名角兒顧老板要吃一份精米飯,煮得越爛越好,另外就是一份把子肉,肥瘦相間,控幹鹵汁。午飯前就過來,另外,顧老板喜歡清靜,她過來的時候,請暫時不要讓其他客人進來。米飯鋪的損失,顧老板會一起結算。”
陳寶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前天聽了顧蘭春的戲,時間太短,根本沒聽夠。
“是顧蘭春顧老板?她從大觀園那邊來我這裏吃飯?我這裏是米飯鋪,不是大飯店……”
“陳老板,別囉嗦了,好好準備著。顧老板說了,隻要吃得舒坦,以後來濟南,吃飯就定在你這裏了。”
傳話的夥計走了,陳寶祥愣在那裏,好一會子精神恍惚,仿佛做夢一般。
柳月娥從後麵出來,看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嚇了一跳。
“掐我一把,掐我一把……”
柳月娥走過來,在陳寶祥右手背上輕輕一掐。
“疼,疼,疼——”
陳寶祥明白過來,這不是白日做夢,而是人家顧老板不知聽誰說了,他的米飯好吃,過來嚐嚐。
“月娥,來生意了,來好生意了……顧老板要來咱家吃飯,她想吃米飯把子肉……天大的好消息,趕緊的趕緊的,燒火燒火燒火……”
一上午時間,陳寶祥走到哪裏,腳底下都像是踩著棉花。
直到臨近中午,戲班裏的一行人浩浩蕩蕩過來。
帶路的是班主,後麵跟著穿大褂、戴禮帽、鼻梁上架著金絲眼鏡的北平名角兒顧蘭春。
再往後,是四男四女八個徒弟。
顧蘭春落座之前,徒弟們拿出白手帕,用心擦拭桌椅。
其實,店裏的八張桌子早都擦過。
陳寶祥為了迎接貴客,跟柳月娥一起,拿著新毛巾蘸著鹽水,把桌椅擦拭了十幾遍,比過年的時候都用心。
陳寶祥親自端著托盤,把一碗白米飯、一碟把子肉、一碗蒜泥、一盤青蘿卜條送上桌。
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看到顧蘭春,不敢看對方的臉,隻是低著頭,看對方搭在桌上的雙手。
那雙手骨肉勻稱,十指修長,皮膚細白,猶如春蔥。
陳寶祥想到顧蘭春在戲台上時候的蘭花指,心頭愛煞了這雙手,但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多謝。”
顧蘭春低聲致謝,聲音如同黃鸝鳴唱,悅耳之極。
陳寶祥沒想到,對方唱得好,說話竟然也這麼好聽。
他剛想回應一句,一個女弟子過來,把他推開。
陳寶祥回到廚房門口,看著桌前的顧蘭春。
想不到,自始至終,顧蘭春就沒有動筷子,隻是守著米飯和把子肉。
她身後的八名弟子倒背著手,一動不動。
“秀兒她爹,怎麼的了?不吃飯,又叫我們準備飯?”
陳寶祥搖頭,他是江湖人,知道這些大人物做事,往往出人意料,普通人根本猜不透他們的想法。
等了一陣,有人推門進來,腳步輕飄,坐在了顧蘭春的對麵。
這人用圍巾包著臉,身上穿著一件月光色的旗袍。
“旗袍做好了,不來取,什麼意思?”
“做好了,季候過了,取來何用?”
“是你的衣服,當然來取,難道要在我店裏放一輩子?”
“是啊,就是要放一輩子,又能怎樣?我有一羽裳,價值連城璧。仙人摩我頂,許我結長生。”
陳寶祥聽得出,這兩人是同一來路,說的看似是普通話,但實際是江湖暗語。
“嗬嗬嗬嗬,那就留在我店裏吧。反正你是唱戲的,隻穿戲服就夠了,就算有新旗袍,又穿給誰看?”
顧蘭春冷笑:“那倒是未必呢!我是戲子,但隻要離了舞台,我就是普通女子,不穿旗袍,又穿什麼?”
“日本人當家作主,聽說你在北平很受歡迎,就穿和服,給日本人助助興,不好嗎?”
“放肆——”
顧蘭春低喝了一聲,身後八個弟子的左側衣袖裏陡然間亮出了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