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向晚,」她行走江湖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抬抬下巴,挑眉:「打不打?你們幾個,一起上吧。」

在酒吧被一個小姑娘打,哪個男人丟得起這個臉?怒氣攻心的男人撲上來,一場混戰,但最後無一例外統統被打倒在地。

席向晚抓起為首的那個,揪起他的衣領把他拎到簡捷麵前就是一陣威脅。

「道歉!」

「……」

「不然我就再打了!」

「我道歉!我道歉……」

痛哭流涕地道歉完,向晚放開他,簡捷也差不多酒醒了,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向晚……」

「啊?」

「我讓自己丟人了……也讓你丟人了……」

「啊?你丟人什麼?」她揮揮手,再揮揮手,很豪邁地告訴她:「不就是喜歡個男人麼?那又怎麼了!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哪個姑娘家沒那點心思?那叫情商高!你一沒搶二沒偷,有什麼好丟人的!……雖然我這個人不會說好話給你聽,但有人欺負你我是絕對不允許的,嗬嗬朋友嘛……走啦走啦,我送你回去……」

嗬……

看著她拉著簡捷的手走出去的背影,站在二樓的唐辰睿抬手拿著玻璃杯,喝了一口水,想起剛才她為朋友出手時的幹脆和利落,以及那句『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唐辰睿就有點想笑。

他回想起她剛才打架時露出的一雙長腿潔白修長,一瞬間勾得他竟有些想要占有的欲望,日本民間講久米仙人因窺見浣紗女小腿而引動情*欲被打落仙籍的故事,此時唐辰睿信它是真的。

韓深走過來,看到他一臉奇怪的笑意,頓時萬分好奇,「你在看誰?」

「你猜。」

「剛才打架的那位小姐?」

「這麼準?」

唐辰睿笑了滿眼。

韓深勾了勾唇,「因為你很少會盯著一個女孩子看那麼久的。」

唐辰睿這個人,太冷太實際,太純粹也太物質,沒有底線的人,沒有什麼值得去花心思,從來沒有人沒有事值得他留戀。

「身手不錯,怎麼,你看上她了?」韓深調笑。

「她會有麻煩,」 他忽然這麼說:「而且很快就會有。」

說話的時候唐辰睿含了一口水在嘴裏咽下去,說的時候有些猶豫,那不是他的習慣。

「恩?」韓深頓了頓,比起這個,他更好奇另一個問題:「你怎麼知道?」

唐辰睿笑笑,不答。作為一個靠腦子吃飯的人,別人走一步,他必須走十步,才能看得到決策的方向,這幾乎已經是唐辰睿的本能。

「你果然不對勁啊,」韓深笑笑,朝他眨眨眼:「怎麼,想要英雄救美嗎?」

「嗬,你當她是誰?我的女人?」

韓深詫異,「我以為你的確有意思要她成為你的女人。」

唐辰睿大笑起來,推了他一下額頭,「開玩笑。」

說完他就走,心裏居然有點亂。

想起年少時光父母離異的細節與點滴,整顆心清冷到不想再用期待去形容什麼。

《成為簡奧斯汀》裏,兩個最後相愛的人,相擁舞一曲纏綿鄉村舞曲,城市幽黯,愛不止歇,幻覺可以地老天荒。

看一回,失神一回。

結果呢,還不是三五分鍾便各自走開。

感情以秒計算,或是以剎那以瞬間。

一個人的不愛,與不能愛之間,到底是有一些區別的。

這世上最難熬的,並不是等愛的過程,而是等愛消失的過程。唐辰睿摸著心口問自己,這樣的自己,怎麼去愛人。

畢竟愛情是個太過嚴重的命題了,而他暫時不打算去碰這麼嚴重的問題。

……

然而命運不以他的意誌為轉移,硬生生要他看見她的絕境。

唐辰睿猜得太準,第二天她就有了麻煩,依然是在這間酒吧,那幾個男人,坐在酒吧的沙發上,等著她進來接受懲罰。

隻因為他們是席家的客戶,隻因為阿姨說了不能得罪,而這些,她昨天都不知道。然而知道了又如何呢?席向晚笑笑,她想她還是會出手的。

「喝吧,喝完眼前這些酒,你才有資格來和我們談原諒的事。」

「知道了。」

視線一掃,眼前全是混酒,最烈性的酒,究竟中毒這種事不是可以拿來玩的。這一晚她想她會吃點苦,但那又怎麼樣呢,這些年來她又不是沒有吃過苦。

唐辰睿站在二樓看著她一杯接一杯地喝,一點反抗都沒有,他的臉色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她為席向桓而活,為簡捷而活,為席家而活,那麼她有沒有,為自己活過?

大概就是從那一刻起,她成了他的一個不在原先生命計劃內的瞬間,他的心輕輕一軟,溫柔塌陷,留下一道縫隙,讓她趁虛而入。

從此唐辰睿豐富了,立體了,完整了,卻也完蛋了。

什麼是愛呢,其實沒那麼復雜的。

大凡不見得有好理由跟好代價,但隻覺心疼必須去守護她,不那麼嚴格來講,便已經是愛情。

就此,心、魔、頓、生。

唐辰睿放下手裏的玻璃杯,喊了一個下屬,沒什麼表情地開口:「……你去處理一下。」

他的下屬點頭明白,替她解了圍,攙扶起她的時候她已經很難受,胃裏翻騰得很惡心很疼。

「席小姐是吧?我打電話給你哥哥,讓他接你回去。」

「不要!」縱然很難受,她卻仍然一把奪過電話阻止他:「不要讓他知道……」知道了又怎麼樣呢,不過是在母親和她之間左右為難而已,沒有必要為難他的。

他的助理叫了車送她回去,同時上樓報告唐辰睿,他聽完,有種森冷的怒意。

席向桓,這就是你的能力,就隻有這麼多,恩?

就在這時,剛才那些男人已經沖了上來,罵罵咧咧:「是誰敢管老子的閑事?!」

唐辰睿笑一笑,優雅入骨,「我。」

「……」

看清了是什麼人在講話,男人們頓時呆住,三百六十度態度大轉彎,陪笑:「對對對不起!我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位小姐原來是唐總監的……?」

「女人,」他抬眼看住他們,薄唇掀一掀,清清楚楚告訴所有人:「我的女人。」

「……!!!」

站在唐辰睿身邊的韓深同誌虎軀一震,目瞪口呆。

決定了,他不再拖延。隨之便是訂婚,要她。

在訂婚宴上,他和席向桓之間有過這樣不為人知的談話——

「知道我為什麼會要向晚麼?因為你不夠格。……席先生,你給不了她的,我給得起;既然你保護不了她,那就換人。」

……

時過境遷,他陪在她的病床前,握著她的手,心裏一陣陣的疼痛。明明說過的,席向桓給不起的,他給得起,卻到頭來,讓她變成這樣的還是他。

「對不起,我不該去香港的……」

他想起她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總說他很好,她很滿足,他一直以為她是在敷衍,如今想來才懂,她其實不是在敷衍,而是她明白情重如山,是莫大奢侈,而她對男人的要求,隻有那麼低,也隻敢那麼低。

唐辰睿低下頭,「我怎麼會把你照顧成這個樣子……」

非要到這個地步他才看得清她一路走來披枷戴鎖,人生路上與情字路上她其實一直都走得好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