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一想,向晚大著膽子下樓了。

人哪,就是不能有這樣的自信,世界上的巧合的確是很多的,否則社會新聞裏也不會常出現『出差在外的老婆提前回家想給老公一個愛的驚喜,卻沒料到老公和小保姆正在床上翻滾』這種戲碼。

向往在廚房確實很小心,事實上她簡直調動了她這輩子與犯罪分子鬥智鬥勇以及和對頭勾心鬥角的所有才智和心機,隻為在廚房順利熱出一碗粥填肚子……

功夫不負有心人,短短一刻鍾,熱乎乎的小米粥出鍋了,向晚連忙盛了一碗,嚐了嚐,端著粥就想立刻回房,堅決不在犯罪現場逗留一秒鍾。

然而,就是在她洗完小鍋擦幹淨桌麵準備走的這一刻,廚房門忽然被人推開,有人按了廚房中央的吊燈開關,剎那間燈火通明。

緊接著,一個溫潤的聲音笑著傳來:「既然大家餓了,那麼就由我來做夜宵好了。我做夜宵的手藝,還要各位多包含啊……」然後是席母的聲音:「哦?韓特助還會下廚?唐總監,您真是有一位萬能型特助啊……」

刺眼的亮白色燈光灑下來的一瞬間,席向晚心裏猛地一沉。

完蛋了。

直覺告訴她,能讓席家如此重視的客人,必然不會是簡單的角色。尤其席母和席向桓都已經那麼鄭重地提醒過她,而這種鄭重提醒造成的不良心理後果就是:她還沒見過這位客人,就已經對這個人心生畏懼了,氣勢上輸了一大截。

當笑聲停在廚房門口,腳步聲也忽然停住了時,向晚隻覺頭皮一陣發麻。

他們看見她了。

向晚硬著頭皮轉身。

應付這樣的貴客,她本應該吃飽喝足,穿上新衣服,再畫個淡妝,確保體能和意誌都處於一個巔峰狀態,這才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穿著棉睡衣,餓著肚子,因為剛睡醒,頭髮也散在肩頭,再加上她不想走路發出聲音,所以此刻正光*裸著雙腳……

向晚僵著抬頭,映入眼簾的果然是一個陌生的男性身影,淡淡的笑容掛在唇邊,無框眼鏡背後的眼神很溫潤,一身的溫和淡雅氣質,甚至在看到她的時候還立刻微微向她頷首致意,這一個細小的動作中就淋漓盡致地現出了優雅的貴族氣質。

這位貴客……看上去似乎……不太難相處啊……

向晚大著膽子擠出一個笑容,欠身致意:「唐先生,您好……」

溫潤男子立刻笑了。

「我不是,我姓韓。」

啊?他居然還不是——?今天家裏到底來了多少位貴客啊……

向晚這下徹底傻掉了。

下一秒,韓姓男子往旁邊讓了下,身後的三位,席母、席向桓、以及走在中間的一個男人,一起走了進來,而席向晚,也就這麼毫無遮擋地,硬生生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下了。

這一邊,向晚也終於,看見了那位貴客本人。

即使很多年以後,席向晚也始終記得,第一次看見唐辰睿時,她有怎樣的驚訝。

太年輕了。

他沒有令人驚艷的姿色,卻有足夠引人遐想的細節。向晚看著他的眼睛,像是含著水波一般的溫柔,即使當下他對她而言隻是個陌生人,向晚也不得不承認,這般男子,的確是能輕易勾人欲望的。

這個男人一身深色西服,明暗交織的臉上掛著淡如霧的神色,好似有笑容,細看卻又不見了,連表情都是不遠不近,把一切心思都隱匿於眼底,不外露一分。和韓特助比起來,這個人顯然更深沉,也更難應付。

一看就知道,這人絕對不是那種任人拿捏的類型。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不好惹。

他對她微微笑了下,語氣裏有絲恰到好處的詢問:「這位是……?」

要說我們辰同學,年紀輕輕就入主權利巔峰坐穩了執行總監的位子,絕不至於傻到說連一個女孩子的身份都搞不清楚的地步,再說我們辰同學狼子野心,本來就是抱著『叨回窩吃了她』這種歹念來的,但這種時候,他那種強盜心理還不能現出來,聰明人都知道,裝傻才是硬道理。

果然,客人都這麼問了,席母連忙答:「這是我收養的女兒,叫向晚。」話音剛落,一個冰冷冷的眼神就直直射向席向晚,示意她絕不能壞事。

向晚當機立斷,以她祖上三代貧農出身相匹配的純樸本色,笑出了一個她這輩子最純樸、最無害的笑容:「唐先生,您好。」

……

後來,向晚每每想到她對他笑出的那個貧農笑容,以及那種客套的假話,再想到現在她動不動就向唐辰睿拍桌子的樣子,基本是什麼臉都不要了,就這樣徹底拉近了和唐辰睿的距離。兩相對比之下,自己都會忍不住一把冷汗。

當然了,這些都是後話了。

而那天晚上,接下來的過程無非就是握手、客套、相見歡。

他和她握手的時候,她純粹就是輕輕握了下他的手就放開了,就外交禮儀來說,這種握手方式是很失禮的。她大概是真的怕壞事了,他隻見她急急躲到席向桓身邊,低低地解釋:「我肚子餓,下來找東西吃……」

誰也沒有看見,唐辰睿的臉色頓時微微一沉,挑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眼裏對席向桓的那種信任和依賴,那麼分明,對他而言,這真是一個很不好的習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