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3 / 3)

父親沒買上午的火車票,買了下午的,他說車程太久,睡一覺醒來天亮,車上不受罪,出了火車站也方便轉車。

母親從行李包裏拿出一次性餐盒,裏麵是父親做的鹵鵪鶉。

“你少吃點,晚上吃多了不好。”母親說。

她抓起鵪鶉就啃:“既然不好,那你們少吃點,我幫你們。”

父母好笑,讓她別弄髒毛衣。

她邊吃邊問:“媽,那個阿姨是什麼親戚啊,我怎麼以前不知道?”

“她啊,你還記得小外婆吧。”

她點頭。

“她就是你小外公的姐姐的女兒。”

她默默在腦中梳理關係,也就是她外婆的妹妹的老公的姐姐的女兒。

“這親戚關係也太遠了。”她抬起一張大花臉,看著坐在對麵的母親。

“餐巾紙呢?”母親找了找,遞給她,“吃得這麼油,待會兒不好洗。”

又解釋:“親戚關係是遠了點,但我跟你曲阿姨的關係特別好,所以她老公過世了,我們一定要走一趟。”

接著,母親又跟父親聊:“當年我爸病得急,家裏拿不出半點錢,還是他們家半夜送錢過來的。”

父親點著頭:“你以前說過好幾次了。”

“這種恩情說一百次都嫌少。”

“所以我不是連飯店都關了陪你來了。”

“你說這次她受不受得了?她人真得特別好,心地善良,有文化有教養,以前人家請她去特別有名的高中教書她都不去,她說她老公去哪她纔在哪。”

喻見吃飽犯困,想著坐火車不用刷牙了,真好,她靠著桌睡,朦朦朧朧間感覺父親站了起來,把她移了移,她蜷縮著腿,整個人躺在了椅子上。

二十個小時的硬座結束,她的短髮也支棱了起來,睜眼見到父親坐在地上,正靠著母親的腿休息。

母親帶她去洗漱了一下,接下來是漫長的轉車,她昏昏沉沉抵達蕪鬆鎮,最後被寒氣澆醒。

蕪鬆鎮太冷了,父親從行李包裏掏出他帶的軍大衣給她披上,總算讓她緩了口氣。

等見到曲阿姨本人,她看著對方明顯比母親大一個輩分的臉,遲疑地沒有叫出聲。

母親拍拍她腦袋:“叫人呀。”

她這才張了張嘴:“曲阿姨。”

後來她逮著空隙問父親:“曲阿姨年紀這麼大啊?”

父親解釋:“按照輩分叫的嘛,你媽叫她姐。”

整個過程枯燥難捱,她睡又沒法睡,坐也坐不住,等聽到曲阿姨說靈堂缺點心待客了,要去雜貨店買,她叮一下就打起了精神,自告竄勇:“我去我去,我去呀!”

但哪可能讓她一個小孩在黑燈瞎火的陌生地方買東西,曲阿姨摸摸她的臉,問她會不會騎自行車,接著把車鑰匙交給她,讓她騎車跟在大孩子後麵。

雜貨店離這兒不遠,她蹬上車,裹著軍大衣闖進寒風,一點兒沒覺得冷。

夜裏起霧了,路邊有條河,滾滾波浪在夜霧下也能看清,她吞著風說:“你們這兒的河怎麼這麼黃?”

同行的大夥伴哈哈大笑:“這是黃河呀!”

從雜貨店買完糕點,回去的路上她騎速降下來,她從沒見過黃河,打算好好看一看,這一慢,就和大夥伴拉開了距離,她遲疑著要不要停車,突然從側麵衝來一輛自行車,有人抓住她的軍大衣將她一拽。

“小偷——”

她一下子被拽落地,自行車砸她腿上,她痛得叫起來,幾拳頭繄跟著捶在她腦袋後背。“看我這次不抓著你,讓你偷——”

她邊尖叫邊反擊,和對方撕打起來。

“小賜春——住手——小賜春——小賜——”大夥伴折返回來,一路嘶喊。

對方終於住了手,她也從軍大衣裏抬起頭,看見的是一張少年的詫異的臉。

咚咚——

“你倒是說說看啊。”蔡晉同敲打窗欞,“你以前幹嘛了,怎麼不孝了?”

喻見眨了眨眼,觀察著對麵的一棟樓。剛來時隻能看清一個角,現在仍隻能看清一個角,霧一點沒散。

喻見不答反問:“你說這人真失憶了嗎?”

“啊?”蔡晉同眼珠一轉,遲疑道,“不會吧,難道這人是打算訛你?”

喻見重新把圍巾圍上幾圈,聲音悶在毛線裏:“你不去陪他做檢查?”

蔡晉同點著頭,匆匆走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