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前夕,冉清穀將冉裳接到京都來過年節。
由於年關將至,王府各類採買量很大,冉清穀在採買過節貨物之餘,陪著王妃冉裳在街上閑逛。
這幾日,朝中大小事務並不多,商容與每天下了早朝,讓人去大理寺點個卯,自己則跑著陪冉清穀逛街。
王妃溫和替冉裳介紹京都的風土人情,冉裳禮貌附和:“這京都我許久沒有好好看看了。”
王妃笑了追問:“哦?冉夫人曾來過京都嗎?”
冉裳笑笑: “曾在京都小住幾日,那時,街道還不是這樣的,我記得當日的東大街很窄,兩邊還不是商戶,是平民住房,一到夏季,那果樹就會伸過牆頭,孩子們就在牆下,打那沉甸甸的果子。”
王妃詫異笑道:“是嗎?我還以為隻有江南才會有此番景象呢?”
冉裳點點頭,看著紅磚青瓦,飛簷斜脊,眼神有那麼一瞬間的迷茫。
她記得,當日就在這裏,有兩座隔著一條小道的院子。
右邊是京都某位大官的院子,左邊則是她家租住的臨時宅邸。
那大官的院子很是精美,亭台水榭樹木花鳥,應有盡有。
而她家的院子,隻有最簡單的園林。
那一年,京都的雨水很好,大官家院子裏的梨樹伸過了牆頭,越到她家的院子,而在兩個院子相隔有且僅能過一人的通道裏,一些孩子鑽了進來,爬上牆頭打那梨子。
她才來京都,沒有朋友,於是好奇搬著□□站在那牆頭看,她一站上牆頭,那些孩子都被嚇跑了,地上殘留許多被砸壞的梨子。
而在牆頭的另一邊,一個嬌俏女孩也站在□□上看著她。
她的衣服上花式全是手工,那金錢勾勒的流紋很是精美,她頭上梳著簡單的髮髻,點綴著亮閃閃又珍貴的飾品,眉目清澈又天真。
一開口,聲音清甜靈動:“是你打了我家的果子?”
冉裳愣了愣,連忙搖頭:“不是,有一群孩子在下麵打果子,我隻是來看看。”
那小女孩朝著牆頭下看了眼,“你是新來的嗎?”
冉裳點點頭。
於是,她們就站在□□上聊了一下午。
第二天,她們又約到一起爬過牆頭。
那個小女孩給冉裳帶了她家的糕點,她們就站在那□□上聊天聊地,從遠方的花鳥,聊到近處走過人是男是女……
再後來,她們偷偷溜著出去玩。
那位小女孩會偷偷帶冉裳去看她未來的夫婿,那是貴侯之家的獨子,是皇上太子麵前的紅人,他的笑像春風,眉眼像朝陽,渾身上下,意氣風發……
他打馬走過她們身邊時,那馬兒忽然慢了下來,就像時光也慢了。
等那人走遠,冉裳溫和笑著說:“他剛剛一直盯著看你哎。”
女孩猛然驚醒:“啊?”
這時,冉裳才注意到,女孩臉頰兩側紅得如晚霞,她一直埋著頭,害羞得不敢抬頭看那人打馬走過的身影……
當日,也在這裏。
冉裳不知不覺間濕了眼眶。
王妃見冉裳神色不妙,詫異道:“冉夫人,你怎麼了?”
冉裳連連搖頭:“沒事,風沙迷了眼睛。”
她一轉頭,看到金鋪子裏有一枚紅玉金釵很是閃耀……
她看向冉清穀:“穀兒,那是你娘親的……”
當日清穀的母親大婚,她親手做了這隻釵。
給這隻釵取名為共白首。
之後卿家被查抄之後,這隻釵也被查抄了,沒想到今時今日,在這裏遇到。
王妃點點頭道:“既然是定北侯家的,自然要進去看看。”
一位胖夫人已經拿出金釵,滿眼嫌棄拿在手裏左看看右看看,接著將金釵一扔:“這貨色值八百兩?”
那夥計連忙小心翼翼將金釵拿起:“夫人,這可就是您的不識貨了,這紅玉是十多年前的老樣式,這是一整顆紅玉磨出來的,而不是碎玉……”
王妃淡淡道:“一千兩,我要了。”
夥計讚歎道:“還是這位夫人識貨。”
那胖夫人冷冷看了端莊嫻雅的王妃一眼:“你當真要?這玉還有裂紋呢。”
王妃微笑點頭:“夫人,對於喜愛玉石的人而言,能接受得了裂紋,也能接受得了瑕疵。玉石不像金子,熔了能做成別的樣式,玉石它的形態決定了它這一輩子就是這個樣子。”
胖夫人嫌棄瞥了眼:“有毛病。”
王妃將包好的那枚金釵送給冉裳,溫和微笑:“這隻釵就當我送給夫人的回禮吧。”
冉裳看著這隻釵。
她將釵取名為共白首,現今看來,白了頭的,隻有她一人。
“王妃果然見多識廣,是大溯女子之典範。”樓上下來一個身著紫色華服的婦人,她髮髻高高盤起,頭上金步搖繁雜又貴重。
在她左邊攙扶著一個美麗大方的女子,眉目含笑,萬種風情。
冉清穀認出來了。
這是諫議大夫海閣老的夫人與小姐。
他當年男扮女裝時,跟隨著王妃將大溯名門貴婦全都認了個遍,甚至還在這個圈子遊走了許久,人人見麵都誇他有大家鳳儀。
海閣老是一位古板嚴肅的諫議大臣,但卻是名副其實的怕老婆。
隻要老婆不跟他的為官原則產生衝突,那麼天大地大,老婆最大。
海夫人沒有兒子,膝下有七個女兒,最疼愛的就是這位小女兒小七姑娘,平時百般縱容。
但這姑娘也曾是將商容與當成深閨夢中人的一員。
當初因李飛鸞癡戀商容與,但凡有名門淑女說喜歡商容與,亦或許其他小動作,李飛鸞將會用惡劣辦法讓這些愛幻想的少女們知道,什麼夢該做,什麼夢不該做,做了美夢,就要做做噩夢。
於是整個京都貴族都以為李飛鸞會嫁給商容與,並且以李飛鸞如此善妒的個Xi_ng ,絕不會容忍商容與找小妾。
因此,在冉清穀嫁入京都後,整個京都的名門淑女們又是開心,又是嘲諷。
開心是李飛鸞願望落空,而嫁進來的是小門小戶的嫡長女,這就意味著,她們將來嫁入王府給商容與做小妾,也不會被欺負。
嘲諷是,冉清穀這隻野雞飛上了枝頭,堂堂王府的世子妃,竟是這麼上不得檯麵。
在冉清穀入王府後,王妃為了讓她盡快融入貴婦圈子,經常帶著他參加各類貴族聚會。
而這些聚會上,這些夫人們隔三差五的來跟冉清穀套近乎。
基本都帶上自己家的女兒。
言語間都暗示著,要將女兒許給世子做小妾,特地來徵詢世子最寵愛的世子妃的意見。
這位海七姑娘,就是其中走得最勤快的一員。
海夫人就差沒把嫁妝什麼的都抬到冉清穀麵前,讓冉清穀點點數。
海夫人儀態萬千從樓上走了下來,微笑道:“王妃,冉夫人,樓上還有一些奇珍異寶,兩位夫人看看可有喜歡的,我送二位當個見麵禮吧。 ”
樓下全是飾品,而樓上全是裝飾品,如夜明珠、綠如意擺件等等……
冉裳溫和微笑:“謝夫人,王妃送我這隻珠釵就夠了。”
海夫人看向商容與,微笑道:“女兒,快請王妃世子安。”
海七姑娘連忙含情帶羞行禮:“請王妃世子安。”
海夫人笑吟吟執起王妃的手:“好些日子沒看到王妃了,怪想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