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生若隻如初見(1 / 3)

第一章人生若隻如初見“負雪,起來,快!”蒙麵女子催促床上一個六歲左右的小女孩。“姑姑,怎麼了?”小女孩很警覺,一個鯉魚翻身便坐了起來,手中還握緊了紫玉寶劍。細細一聽,屋外有四股微弱的心跳聲正在靠近,但動作無聲,分明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在悄悄接近。小女孩暗想:來者不善!蒙麵女子示意負雪不要出聲,自己在屋內破頂而出,看清了!是拜月教的四個人間使者!四人見侍月神女破頂而出,頗感意外,但馬上反應過來,一把撕破黑袍,亮出兵刃,躍上屋頂。負雪在屋內,靜靜聽著屋頂兵刃相交的聲音。開天辟地,橫掃千軍,天女散花,三個來人已經倒斃。隻剩一位高手。死寂,靜得可怕。負雪屏住了呼吸。“錚!錚!錚!”臨風飛燕,排山倒海……聖女朝月!連星月聖經的最高層聖女朝月都使出來了,還是無法擊退來者!負雪握緊了紫玉,準備隨時拔劍。“砰!”兩掌相交,雙方都用盡了全力。雙掌久久沒有分開,兩人在拚內力,真氣源源不斷地運到掌上。負雪清楚,此刻雙方都是背門大開,精力全都集中在掌上,隻要她現在出去,在最後那位來者背上刺一劍,那他必敗無疑,否則就是姑姑與他兩敗俱傷。握劍的手正要發力,但她又突然想起姑姑平日裏對她的教誨:比武既不可自恃心法高級,以內力壓人,亦不可誤入旁門左道,以陰險勝人。正掙紮著,忽的聽見掌風,是姑姑先收掌。怎麼這麼不明智!負雪暗罵:比拚內力,星月聖經是所有武林心訣裏最高級的,鬥下去至多兩敗俱傷,對手占不了絲毫便宜。但現在姑姑先收掌,對方仍在發功,僅是一瞬,對方的內功必定逼傷姑姑的元氣,本來勢均力敵,現在姑姑卻處在下風!兵刃相接、相離,姑姑回身,穿刺還未使出,對手便從姑姑的身後扼住姑姑的脖頸。負雪拔劍飛上屋頂,卻看見了驚人的一幕:姑姑將手中的劍由下往上刺向自己,劍洞穿小腹,刺入姑姑身後的人的腎髒。最後一位人間使者始料未及,轟然倒地。戰鬥結果是一死一傷。“姑姑,這招是……”“同生共死,你不許用。”直到第二天早上,兩人還是走在山路上,負雪喘了一口氣問:“姑姑,昨晚是什麼人?我們要去哪?”蒙麵女子的麵紗從未揭開過,但這並不影響她眼中流露的慈愛,她說:“昨晚是拜月教派來的人間使者,我們的行蹤已經暴露,他們很快就會追上我們。所以我要送你去徐州那個人那裏。”“那姑姑你呢?我們一起在徐州住下嗎?”“不,姑姑曾發誓效忠聖女,姑姑要回拜月教。”“不!我不去徐州,要和姑姑在一起!”“負雪,”蒙麵女子摸摸小女孩的頭,說道:“拜月教雖缺乏人性,但畢竟栽培了我,作為侍月神女,姑姑的責任就是輔助聖女,不可能一走了之。你去那個人身邊,他會為你安排好今後所有的生活,他會比姑姑和聖女更愛你。”負雪還是搖了搖頭,六年來生生死死,她一直都是和姑姑在一起,禦敵時,姑姑不顧自身保證她的安全。負雪覺得姑姑就是世界上最愛自己的人,至於父親,負雪連見都沒見過,現在她又怎麼願意離開姑姑到一個陌生人身邊?負雪低著頭,蒙麵女子雖然看不到她的神情,卻能感知她內心的堅決。“姑姑中毒了,必須回拜月教療傷。”負雪看了看她小腹的傷口,果然,血都是黑色的。“怎麼會?怎麼會?那是姑姑你自己的劍呀,你常教我不要用旁門左道,你怎麼會在劍上下毒?而且你自己下的毒你應該有解藥呀!”蒙麵女子笑笑,暗想:別看隻是個小不點,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他們的劍上也有與我一樣的毒,這種毒叫夢回拜月,隻要回到拜月教拜月壇,月光一照,毒自然就解了。我下毒並不是想殺他們,而是想逼他們回去。他們也是同樣想法,雖然雙方均是無心殺人,但昨晚的鏖戰卻不是我們所能控製的。”負雪沉默地點了點頭,心事重重。“你的紫玉劍太顯眼了,很容易暴露身份。到了洛陽先拿去當掉,假如真的舍不得,過幾年再叫那個人替你買回來。這樣的稀世寶劍,無論流落到哪都不會沉寂的,隻要你喜歡,那個人就一定能替你找回。”負雪恍惚地點了點頭。侍月神女心下一沉:自聖女徐州一遊回來後,心思全留在了那個人身上,在聖女殿的年月裏,天天都在思念那個人的寂寞裏度過。為了愛情,她放棄了這麼多,值得嗎?而自己,身為侍月神女,這樣來“輔助”聖女,正確嗎?侍月神女搖搖頭,拚命壓下自己心裏動搖的念頭,看看年僅六歲的負雪,暗自對自己道:無論如何,負雪是無辜的。看著負雪稚嫩的小臉,侍月神女心生憐憫:這孩子還真是可憐,剛出生,便被迫離開娘親,至於父親,更是見都沒見,甚至,她的父親或許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存在。到了洛陽,當了劍,負雪手上拿著一袋沉甸甸的銀兩。兩人在路上走著,忽然看到路邊跪著一對母女,地上還躺著一個用白布蓋住的屍體。那女兒和負雪年齡相仿,頭上插著一根草標,那位婦人跪坐著,身前寫了“賣女葬夫”四個大字。這時一個長得粗壯的大漢走了過來,丟下兩錠碎銀便拽起那小女孩,一邊嘴裏嚷著“年紀小了點,但回去調教一下應該也還能使喚”,一邊像拎小貓那樣提著小女孩往前走。“娘,娘!”小女孩回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夫人,“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翠妞!翠妞!”婦人著急地跪行著爬出幾步,一手拉住翠妞,一手拽住漢子的褲腿,道:“官人!官人!”那漢子停下,不耐煩道:“有什麼要說的就快點,我還趕著回去跟府裏頭交差呢!”婦人一把緊緊抱住翠妞,過了一會才稍稍鬆開,看著翠妞小小的,帶著稚氣的臉,道:“翠妞乖,到了人家屋裏要聽話,要勤快,知道嗎?如果不勤快,可是會挨棒子的……”說到“挨棒子”三個字時,聲音已哽咽。翠妞哭道:“我不去!我要和娘親回家!我們回家!”婦人閉上眼:孩子爹過世前治病,欠下一大筆銀子,怎麼還得起?怎麼養得起?不是娘狠心,而是實在沒有辦法……“娘!娘!翠妞以後不吃糖糕,少吃飯,多幹活好不好?我可以打草喂豬,還可以幫別家放牛!”“哇”地一聲,婦人失聲痛哭。漢子看看時辰不早了,道:“要趕回府了。”說完,一把抓過翠妞的手便要走。“官人,求求你多照顧我家翠妞,別讓她吃苦頭,我給您磕頭了!”說著便在大街上磕起頭來,不顧滿臉是灰。“喲”,那漢子嘲諷道,“不吃苦頭?你當我家是買個丫鬟回去還是請個小姐回去呀?賣身契一簽,生死便由天!”說罷便走,全然不顧翠妞的哭求和掙紮。“等等,等等!”婦人撿起地上的兩錠銀子,把其中一錠放回漢子手中,道:“孩子我不賣了!放在你們家裏做長工,五年後我去接回來。”漢子一愣:賣兒賣女的可打可罵,在主人家被打死的也是有的。但做長工的不一樣,因為孩子要還給人家,若有個閃失可能還得到官府去,因此主人家使喚起來也有個分寸。可是這次管家是讓我出來買個丫鬟呀,長工府上又不缺!“不賣?不賣你在這瞎嚷嚷啥呀?盡耽誤事兒!”漢子罵罵咧咧,丟開翠妞,奪過銀子,急急又準備去找別的賣家。婦人愣了愣,回頭看了看地上孩子他爹已經放了三天的屍體,再不下葬恐怕……又想了想家中的窘迫,翠妞在家也是跟著挨餓吃苦,想到這,婦人狠了狠心,把翠妞推到漢子麵前,道:“你帶走吧!”說罷便別過臉去,再也不去看翠妞。“娘!娘!”翠妞哭道。婦人嘴角抽搐,硬是忍住沒再看女兒一眼。漢子在懷裏掏著剛剛放好的碎銀。負雪拿著那袋銀兩,正要過去給那母女,姑姑便略帶斥責,道:“你是想幫她們還是害她們?”“當然是幫她們。”負雪轉念一想,馬上明白過來,收好錢袋,問:“姑姑,你有碎銀嗎?”姑姑讚賞地把兩錠碎銀交給負雪。待負雪回來,姑姑問:“都懂啦?”“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太多的財富不是好事。”兩人走著走著,經過一家育嬰堂,負雪停了下來。姑姑明白她的心事,道:“去吧。”負雪經年不見自己的爹娘,見不得骨肉分離,對孤兒總有一種特殊的感情。進了一家客棧,姑姑說:“在這等我,姑姑去籌備一些幹糧,然後從水路去徐州。”侍月神女走在大街上,忽然感覺到了殺氣,心中一驚:這麼快就追到洛陽了!暗數了一下:風火雷電,四位天靈使者都在,拜月使者執行任務從來都是四人出行,看來他們剛到洛陽便在大街上發現了我,負雪暫時安全。“出來吧!”“嗖!”東南西北四方的建築上各出現一個身影,頓時飛沙走石,直覺殺氣逼人,四周人們作獸散狀,大街頓時空無一人。“恭迎神女回教!”四位蒙著臉的天靈使者恐怕是要先禮後兵。侍月神女的麵紗已被吹開,她正要覆上麵紗,隻見遠處走來一人。來人十二三歲,是洛陽禦劍山莊的少公子繼天南。禦劍山莊號稱“天下第一莊”,是中原武林楚翹,地位尊崇。繼天南乃現任莊主獨子,天資聰穎,備受器重。為首的風使者看著遠處的繼天南,麵無表情地下令:“格殺!”話音未落火使者已經出掌,繼天南隻覺得火焰撲麵而來,根本無暇思考和反應。神女覆上麵紗,身如飛燕般將繼天南拉開。天南回頭一看,原處已成一片火海。侍月神女若無其事般將繼天南放開,朝西而去。四使者緊隨其後,火使者說道:“他已窺見聖顏。”侍月神女淡淡地說道:“月神慈愛,寬恕蒼生。隨我回教!”姑姑一心隻想盡快與四使者離開,好讓負雪能安全回到徐州。飛出幾丈,火使者攔住神女道:“那女孩在哪裏?”神女並不答話,輕移蓮步,巧妙避開火使者,飛速往前。四使者以為神女要逃脫,不敢大意,忙追上去阻截。瞬間,五人便淡出了繼天南的視野。繼天南愣愣地站在原地,回想著剛才那五位怪人以及他們怪異的武功和高絕的輕功,他們不像中土人士。剛才那女子在自己耳邊說了“蓬萊客棧”四字,似有所托。不管怎樣,救命之恩不可不報。想到這,繼天南便來到了蓬萊客棧。繼天南先在遠處細細打量裏麵的客人,並不能覺察出有何奇特,於是他昂首走進客棧。“哎呦呦,稀客!貴客!繼公子竟大駕光臨寒店!快上頂級女兒紅!命人準備佳肴!”整個客棧的人都望向繼天南,有人竊竊私語:“禦劍山莊少公子……”“簫劍公子繼天南……”繼天南的公子哥脾氣似又上來了,他手中紙扇一揮,一邊風度翩翩地扇著一邊傲然說道:“你們知不知道,剛才城隍大街上一蒙麵女子跟四個黑衣人走了。”“真的真的?”“什麼人?”大家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道。隻有一個靠窗而坐並一直望著窗外的身影不為所動,在聽見這句話後稍作思考便從窗躍了出去。“就是你!”繼天南心中微喜,他一邊追出去,一邊頭也不回地說:“今天所有食宿記我賬上。”“等等!”負雪回頭。“僻靜處說話。”繼天南將負雪拉到一邊。“他們輕功卓越,早就走遠了。那蒙麵女子走前對我說了‘蓬萊客棧’四字,似有所托,我覺得所指就是你。你有什麼需要幫忙嗎?”負雪不敢輕信,並不答話。“四個黑衣人對她甚是恭敬,她不會有事的。”負雪這才開口:“謝謝!你已經將話帶到,可以離開了。”說罷,負雪掉頭就走。負雪心想:姑姑囑托我隱藏身份,帶玉佩去徐州綠柳山莊找爹,然後開始新的生活,這是娘親的命令,也是姑姑的使命,我還是按姑姑所說去做吧。“喂!你要去哪呀?”繼天南追上來問道。負雪看了他一眼,簡短地說:“徐州。”“嘿,去徐州得走東城門。”負雪說:“謝謝!”然後停下,看了看太陽,轉為朝太陽方向走去。“丫頭,等等,等等!”竟喊我“丫頭”,負雪回頭,略帶惱怒地說:“你這人怎麼陰魂不散?”覺察出她的不悅,繼天南換了口氣,討好地說:“大小姐,現在已經過晌午了,太陽那邊是西邊呀!”“哦。”負雪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這才朝著正確的東城門方向走去。就是負雪吐舌頭的樣子,突然讓繼天南覺得很可愛。他說:“丫頭,你跟我回山莊一趟,我送你去徐州。”“不需要。”“你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怎麼不需要?”很少被人拒絕的繼天南一把拉住負雪,竟是用質問的語氣說道。“你是誰?憑什麼管我?”負雪也是很有個性的人,不甘示弱地反問。“我……”繼天南愣了一下,一時無法回答,隻好裝作居高臨下地扯開話題,說:“對,你知道我是誰嗎?”“繼天南”三個字在洛陽無人不識,不過這丫頭看似外地的,恐怕嚇唬不了她咯。“繼天南。”“啊,你怎麼知道?”繼天南倒驚訝起來,轉瞬之間又很感動:真沒想到自己聲名之盛已是如日中天,連這個東南西北都分不清的丫頭也知道自己的名字。“像你這麼自作聰明、自以為是、橫行霸道、仗勢欺人的公子哥兒,除了繼天南還會有誰?”其實負雪是在客棧裏聽到別人說他是繼天南,在此之前,她根本沒聽說過這名字。說完,負雪想:這下沒臉跟著我了吧?於是向前走去。繼天南頓時泄氣,但他又何嚐是輕易被打敗的?他跟上來,不依不饒地說:“我也是去徐州,正好順路。”“你……”“誒,這條路又不是你家修的。”“也不是你家修的!”負雪恨恨地說。“此言差矣!”繼天南指了指路口的石碑。隻見路碑上刻著“禦劍山莊修築”六字。“如果你不讓我護送你去徐州,那你就不要走我們禦劍山莊修的路好了,不過洛陽的路都是敝莊修的。還有,其實翻越那座邙山也同樣是能到徐州的,也不是很遠嘛。”繼天南說罷,誇張地把手放到眼睛上方,作遠眺狀。負雪順著方向一看,這下輪到她泄氣了。隻見那山高聳入雲,煙霧繚繞,望不見頂,山上沒準還有豺狼野獸。看出負雪有些動搖,繼天南伸手拿過她的包袱,拉起她就往山莊走。繼天南是這樣打算,回到山莊就向爹稟明一切,為報救命之恩,派幾輛馬車、十幾個婢女、十幾個護衛送丫頭回家也是應該的吧!既安全又快捷,到時自己再以去徐州長見識為藉口跟在車上,萬無一失!親眼看著負雪在客房安頓好,繼天南來到了父親的房門外。抬手剛想敲門,隻聽裏麵喝道:“胡鬧!今天大街上的幾個蒙麵人都還沒弄清身份他就敢把陌生人往莊上領?萬一是奸細怎麼辦?馬上去調查那女孩身份!”繼天南的手頓住了,悄悄退下。他想道:原來爹認為那幾個蒙麵人來者不善,假如讓爹知道丫頭跟他們有淵源那還得了。想到這,繼天南連忙來到客房,拉起負雪就走。負雪拿著包袱,邊被他拽著往前邊問:“怎麼啦?”“噓!”繼天南拉她往僻靜處一站,清楚地看到幾個護衛進入了負雪剛剛下榻的客房,見已無人影,他們頓時散開,似是去尋找。“發生什麼事?”負雪問。“我爹認為今天那五個蒙麵人是敵非友。”“啊,那他已知道我跟他們有關係了?”負雪擔心地問道。“我哪敢讓他知道呀?”繼天南漫不經心地答道,仍舊在觀察護衛的動靜。就這一句話,頓時讓負雪覺得他與自己很親近。“快走!”見護衛離去,繼天南馬上拉起負雪離開。“報告莊主,少莊主和他帶回來的那位客人都不見了。”“混賬!難不成天南還會被人綁架?馬上封鎖四處城門!”剛帶著負雪從側牆翻出來,繼天南發現街上禦劍山莊的護衛來來往往,他心裏一沉,隻覺不妙。“糟糕!他們肯定是發現我們不見了。快去東城門!”話音剛落,隻聽“砰砰”幾聲,天上盛開了幾朵煙花。燦爛無比,照亮了整個夜空,街上來來往往的人都仰頭觀看。繼天南看著煙花,腳步完全停住。“你倒是走呀!”負雪焦急地催促。“不用了,這是信號,四處城門都會應聲關閉。”繼天南的話語裏聽不出絲毫語氣,讓負雪捉摸不透。“繼公子,請回吧!非常感謝你!”負雪是真心謝他,但繼天南卻覺得假如不是自己執意帶她回莊,她早已出城。“丫頭,我們現在回去求求我爹,你覺得可以嗎?”“本來還有一絲希望,但現在事情已經鬧大,他肯定還會深入調查,蓬萊客棧曾有人看到我和那位蒙麵女子在一起,我是不可能輕易脫身的。”其實繼天南心裏也清楚回去求爹是不可能的,他不過是想探知負雪現在的心思,他害怕聰明機靈的她也會驚慌失措。聽完她條條是道的分析,知道她毫不慌張,他安心了。“丫頭,跟我走。”還是沒有絲毫語氣,繼天南拉過負雪的手便往城郊跑。來到山腳下,負雪倒吸了一口涼氣:真的要翻山越嶺出城?繼天南拉著她往邙山上走,解釋道:“等不到天亮再走了,今晚他們若找不到我們,明天肯定封山,甚至搜山,隻能今晚出城。”別看繼天南是貴公子,他的野外生存本領一點也不差。倒是負雪,雖曾荒郊露宿,但因侍月神女內心對這個從未見過爹娘的聖女之女極為溺愛,所以負雪反而磕磕碰碰的,幸虧有繼天南在前麵開路。忽然,繼天南停住了。負雪在他身後探頭,道:“怎麼?”負雪一見眼前的情景,刹那愣住了,手卻一直在顫抖。緩緩地,她跪了下來,一步一步跪爬到那具屍體前。“姑姑……姑姑……”負雪喃喃地叫著。天南跪在一旁,握住負雪的肩,看了一下屍體,道:“這位姑姑是激戰之後自殺身亡的。”“從出生那刻起,我就沒有見過我爹娘,六年來,陪伴我的隻有姑姑。從我記事那刻起,姑姑就帶著我亡命天涯。她為我做飯,她教我武功,她帶著我去找一個能收留我的家。假如沒有姑姑,或許我早已流落街頭成為一個乞丐,或許我甚至早就死了。是姑姑教會了我做人,她一次又一次地把我從鬼門關救回來。沒有姑姑,就沒有我。”說罷,負雪再也不說話,隻是靜靜地跪著,靜靜地流淚。繼天南道:“快走吧,禦劍山莊和那四個蒙麵人都在找你,再不走會很危險。”繼天南扶了扶負雪,勸了又勸,負雪卻依舊跪著不肯起來。繼天南生氣了,道:“你要她死不瞑目嗎?”負雪還是毫無反應,繼天南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但你這樣,我也幫不了你了!姑姑,恕天南無能,無法完成你的心願。”說完,繼天南對侍月神女的屍體拜了一拜,起身轉頭便走。“站住!”繼天南愣了愣,回頭,看見月光下,負雪緩緩站起身來,臉上猶有淚痕,目光卻堅定清冷:“我要去徐州。”“好。”繼天南三步並作兩步跑到負雪身邊,和她繼續上山。繼天南留意到,從邁出第一步起,負雪就再也沒有回頭,也沒有流淚。那夜,我見到了世間最堅強的女子。多年以後,天南猶難忘懷。兩人連夜翻山出城。連續趕了一天路,繼天南找了一家破廟,對負雪說:“先在這裏休息一晚。”負雪點點頭,自覺地靠在牆角。天南生了火,臥在另一邊。半夜,繼天南忽然聽到負雪的叫聲,連忙奔了過來。“不要!不要!姑姑,快跑!快跑!”猛地,負雪驚醒,看到繼天南半跪在自己麵前,看著自己,他的眼裏,是悲憫。負雪倔強地轉過身去,麵朝牆壁,繼續睡覺。繼天南看到負雪的雙肩一直抑製不住地顫抖,心有不忍,過去握了一下她的肩,道:“不要怕,有我在。”負雪正處於失去唯一親人的巨大孤單之中,無法平靜。坐在負雪身邊,拿起簫,吹奏起來。簫聲清遠綿長,像是搖籃小曲,讓人心靜。漸漸地,不知道是因為簫聲使人平靜還是因為趕路太累了,負雪竟然真的睡去了。出世以來,負雪很少睡過踏實的覺。但這晚,在淒冷的荒郊破廟,她卻睡得格外踏實。醒來,發現繼天南的外衣正披在自己身上,自己竟然真的睡了一夜?負雪有些吃驚。繼天南正從外麵進來,懷裏抱了一袋熱騰騰的包子,道:“醒了?來吃早飯。”他說得如此自然,仿佛就是家居生活中一個普通場景,仿佛兩人並沒有出走,仿佛並沒有人在追蹤他們,仿佛負雪最親的人並沒有逝去,仿佛一切的不美好都不曾發生。“嗯。”負雪說出了兩天來的第一個字。“丫頭,我叫繼天南。”“我知道。”負雪接過包子。繼天南鬱悶,道:“你叫什麼名字?”負雪張開嘴,卻忽然猶豫了一下。繼天南馬上捕捉到負雪這一細微的變化,道:“丫頭,以後就叫你丫頭了。”負雪低頭咬了一口包子,說:“好。”繼天南為了負雪可以開心,盡量多講話,有時負雪會沉默不語,有時負雪會勉強笑笑。一路上不知是繼天南策略奏效還是他們幸運,竟然一直都沒有遇到拜月教蒙麵人或是禦劍山莊的人。繼天南的那些廢話似乎奏效了,負雪的話也漸漸多了起來。“逝者已矣,活著的人對死去的人最大的安慰就是幸福地活下去。”負雪點了點頭,似有所悟。“還要走多久才到徐州?”“先去鄭州,在那買了好馬,腳程就能加快了。”“你有錢嗎?”“沒有。”“堂堂禦劍山莊繼公子沒錢?”四周雖然無人,但負雪仍是壓低了聲音罵道。繼天南見她身上與自己一樣透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心裏甚是喜歡,笑而不答。負雪的錢早在育嬰堂時全捐了出去,隻能寄希望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