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這麼認為。」肖恩摸了下鼻尖，「你們從來沒談過這個問題嗎？別告訴我你不喜歡，那是你和加爾的。」
柏格認真地思考了半晌。
「不好意思。」他說，「我不喜歡。」
一個孩子會先佔據加爾的身體，再佔據加爾的心。將他們之間密不可分的關係逐漸隔開，甚至會搶走加爾更多的關注和精力。這一點也不美好，起碼對於柏格而言不美好。
「孩子其實很可愛。」西格小聲地說，「或許您見到他就會改變想法。」
「如果，我是說如果。」肖恩試圖改變柏格一點想法，「如果你們真的有了一個孩子，你要怎麼做？」
柏格看著加爾，辛西婭正枕在加爾腿上，小女孩兒抬著故事書念給加爾聽。他有一瞬間完整地、清晰地想到了如果有一個孩子，那麼家裏會變成什麼場景。加爾會對他很耐心，會抱他會親吻他，會為他考慮將來和現在，甚至會將存在於自己這裏的目光移給他。
因為那也是愛。
柏格沒有這部分，他對夏戈僅有的仰慕在漫長的艱難歲月裏已經消失殆盡。「父親」這個角色並非說起來這般輕易，他不僅意味著要付出愛，還意味著從此進入引導的角色。他要從此變成天，變成山，變成海……變得更為廣闊。
這個角色甚至會讓柏格產生明確的「害怕」。
「我不知道。」柏格望著加爾。
這是個很難的回答的問題。他不能直接把這個搶奪他伴侶的「敵人」丟出去，因為那樣加爾不會同意。但他也無法像肖恩一樣歡天喜地，因為他不明白該怎樣和這種敵人相處。他既不願意這些敵人靠近加爾，也不願意自己主動親近他們。
他在這一刻是個極度自私的傢夥。
天底下能做父母的人那麼多，為什麼要來找加爾？別這樣，加爾是這個世界唯一屬於他的人，甚至是他自己都無法捨取一星半點的存在。
「也許我會給他一顆糖。」柏格手臂搭上椅背上，認真道，「讓他走開，隻要不靠近，星星也能商量。」
我給你糖，我給你任何任何任何的一切，但你必須我的伴侶遠一點。
「簡直像個小孩兒。」梵妮嘆氣，無奈地叫侍女重新換酒來。
結束時柏格像有點醉，加爾扶抱著他，「醒醒親愛的，你今天怎麼了？你們在聊什麼？」
「聊點特別的。」肖恩抱起辛西婭，「別哭了小女孩兒，你叔叔得照顧他的伴侶，你該跟你媽媽一起回去睡覺。」
「我還想和叔叔玩。」辛西婭拽緊加爾的衣擺，可憐道，「求求你了。」
柏格手環住了加爾後腰，他頭偏到加爾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加爾隻能對辛西婭說，「我們可以明天繼續，聽話寶貝兒，明天見好嗎？柏格，你還好嗎？你喝了多少，想吐嗎？」
柏格沒回話，他們離開時，辛西婭還巴巴地趴在爸爸肩頭望。柏格在轉身時回頭，對辛西婭扯了嘴角。
肖恩不知道自己的小姑娘怎麼回事，突然嚎啕大哭。
「壞人……」辛西婭傷心欲絕。
進門才踹上，加爾就後退到床邊，柏格重重地壓了下來，兩個人倒在床上。
「還難受嗎？能聽見我講話嗎柏格。」加爾扯了扯柏格的後衣領，「讓我看看你，想吐對嗎？我幫你好嗎親愛的。」
柏格呼吸沉重，他捉住了加爾的手，按在了兩側，撐起身盯著他。加爾被他盯得頭皮發麻，尾巴蹭了蹭他的手臂。
「嗯哼？」加爾說，「接個吻嗎？」
柏格就俯下首，加爾觸碰到他的唇，酒的味道從舌尖酥麻地擴散。這是個纏綿的吻，它讓體溫上升，也讓相互的衣衫被拉扯開。柏格的手插進加爾發間，像是撫摸貓一般的撫摸著。加爾感嘆地發出聲音，尾巴纏到了柏格的腰胯。可是柏格突然停了下來，他的藍眸在昏暗中一瞬不眨地看著加爾。
「要星星嗎？」柏格抬起他的手，抵在唇邊，「一顆兩顆……多少顆我都能夠摘給你。」
「那不能誘惑到我。」加爾說，「那是小朋友喜歡的東西。」
柏格沉默片刻，貼在了加爾胸口。魔王的心髒鼓動著，柏格握緊他的手，彷彿和他擁有著一個心髒。
「加爾。」柏格說，「我愛你。」
加爾胸口震動，他悶笑著，「你今晚非常……性感。當然，我知道，我也愛你，我每天都在說。」
「每天嗎？」柏格確認道。
「每天。」加爾說，「早安柏格，我愛你。晚安柏格，我愛你。我總這麼重複，因為我喜歡這樣。聽見心髒的跳動了嗎？那不是‘撲通’的聲音，那是‘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你得這麼翻譯。」
兩個人無聲地笑，加爾躺在床上。月光從沒拉的窗簾間溜進來，讓他的眼神有一些回溯的恍惚。
「你一定不知道。」加爾說，「我在說實話，而非甜言蜜語。挽發女妖總是猜測我是誰，可我就誕生於黑暗，聆聽著心跳聲醒來。每一天……或者每一夜？誰知道呢，反正一片漆黑，我發出聲音，因為太寂寞了，我想也許我可以愛一個人，如果我擁有他，那我一定會變得更加無所畏懼。他在哪裏……他也許正在呼喚我。」
柏格閉上眼，念著:「我祈求他來到我身邊。」
加爾低聲:「我祈求去往他身邊。」
兩個人同聲緩慢:「我願成為他的獨一無二，成為他的此生摯愛。我願與他攜手同行，與他共麵黑暗，與他步向死亡。我將守衛他、保護他、擁有他，至死不休。」
交握的手指間戒指互碰，就這樣相互依賴到盡頭，甚至連盡頭也不要分開。沒有什麼再值得害怕，因為對方就是自己的鎧甲和長劍，伴侶賜予互相勇往直前的勇氣，也賦予互相永不低落的昂揚。
這個世界唯一讓我不害怕的理由，就是我真的愛你啊。它是我歷經荊棘的歡笑，也是我直麵未來的果敢。
不論生活怎麼開玩笑。
沒關係。
握緊對方走下去，大步地走。跌倒都不再值得哭喊，深夜與黑暗也不再值得畏怯。
我們靈魂相依，永不分離。
不論大家怎麼提心吊膽，事實證明魔王的發情期就是這麼任性，他沒有一點會生寶寶的徵兆。但這不是遺憾的事情，起碼當事人都鬆了一口氣。
加爾隻是懶，他在花庭裏枕著柏格的腿，腰間又加了點肉。柏格捏著感覺不錯，聽他從風流佳人俏男爵一路發散到伊諾的圍裙不適合黃寶石。
「還是藍色的吧。」加爾摸著戒指，「我喜歡藍色。」
「你可以坦然地說。」柏格翻到葉子書最新的一麵，「你喜歡我。」
「我喜歡蘑菇。」加爾說，「晚上吃蘑菇吧？還有烤魚。既然要燒烤，不如叫他們來一起玩，辛西婭想來很久了，總不能一直說我在生病，這會讓小朋友感覺我身體羸弱，這樣不對，魔王是強壯的傢夥。有關伊諾的圍裙是不是該保密？它總是急不可耐，這是驚喜，驚喜就要……」
柏格一直嗯聲，偶爾會提一點意見。
花庭裏芬芳馥鬱，言語都像染了花香，聽在耳朵裏逐漸釀成甜蜜的酒水，隨著徐風慢灌下去，變成更加舒意的笑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