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格擦掉頰麵的血跡,他看著相依為命的姐弟,孤單的影子與漆黑並存。

「我踩著你的頭。」柏格對藍道夫說,「那讓我感覺愉悅。」他微揚唇線,露出陰影中的笑,「歡迎再來,藍道夫。你是我最好的腳墊。」

藍道夫的哭聲失控地響起,他一手擦著眼淚,拽緊羅珊娜的裙擺,哽咽著不知道該如何反擊。

看看這些家犬。

柏格索然無味地想。

他們連尖牙都被拔幹淨,像軟肉一般聽憑踢踹。他已經聽煩了吠叫,他想要更多的撕咬,讓血淋淋的傷口佈滿全身,疼痛才能治癒他的瘋狂。孤獨吞併他,怪物就該有怪物的樣子。這具身體裏空蕩蕩,他生來不屬於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人屬於他。他不被期待,也不去依賴。

像野狗一樣活著。

柏格遊蕩在這個世界中,他獨自走過任何地方。利蒙瀑布邊緣的小鎮夜晚星光燦爛,他坐在高臺的沿邊,陪伴他的隻有劍鞘。

生命中的祈禱僅有一次。

那是在絕望中的咆哮。

「魔王——!他會撕裂噩夢!我祈禱他,我會每一分每一秒的祈禱他,醒過來,活過來,到這裏來!」

到這裏來。

到我身邊,與我為伴,哪怕將以此送上生命,哪怕會因此深陷黑暗。沒關係,隻要他能來,魔王也將成為餘下生命的支撐。求求你,來到我這裏,成為我的唯一,擁抱我的身軀。

我們一起沉進深淵,我們同步命運盡頭的死亡。

隻要——

「柏格。」

溫暖的身軀從後手腳並用地抱住柏格,柔軟的頭髮拱在柏格的頸邊,加爾聒噪地重複著,「柏格柏格柏格柏格!」

這溫暖包裹渾身,讓柏格甚至抬起了手臂,擋住了眼睛。傷痕累累的身軀彎曲,被這溫暖燙到幾乎要掉下眼淚。

「你的眼睛真美。」加爾對他耳語,溫熱的手指撫到了柏格的眼角,這甜膩的味道融化掉所有風霜雨雪,讓曾經紮破手掌的刀劍都盡數消失。

啊。

柏格緩慢地笑出聲,手臂遮擋住了眼睛裏的滾燙與潮濕。

我的……

這是我。

獨一無二。

唯一的魔王。

水聲覆湧,柏格再次陷入黑暗。

「這是第幾天?」格雷踩過枯枝,披風掃過融化的濕地。

「不知道。」梵妮鑽過藤,「我也沒空數時間。」

「好吧。」格雷跟著她走向闊別河畔,濕草地柔嫩,貼在腳底很舒服。他又開始滔滔不絕地抱怨,「你的事總那麼多,什麼時候能夠處理完?我們還沒好好談過,別想蒙混過去梵妮,挽發女妖,挽發女妖梵妮!你怎麼什麼都沒告訴我,我還對你誇張地遮掩信以為真!你甚至和加爾一起偷走了雙翼!」

「一起?別想太複雜,矮子,我跟魔王不熟。」梵妮敲了敲頭頂垂下的大葉子,枝條緩緩移開。

「不熟?」格雷哼聲,「我已經想明白了!我早該想明白!從荒野開始你就知道他是誰,是你信誓旦旦地說他是人類,打消了柏格的懷疑!冰湖城裏你聞出了那就是肖恩,但你裝作不知道,還有雙眼丟失的時候,你為加爾作證。你總裝模作樣地說不瞭解魔王,你們把我們當作傻子,戲耍我的時候開心嗎?女人!」

「聽著矮子,我離開遺別懸崖的時候魔王才被挖掉心髒,我跟加爾一點也不熟。你全是水的腦袋終於搖晃起來了,真遺憾倒出來的都是漿糊。」梵妮走在前麵,「我隱藏過嗎?我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