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時節,寒雨霏霏。
入夜時分,斑斕迷離的夜色,朦朧著這座內陸地區的中等城市。近15年來,得益於內陸開發的政策,這座古老而年輕的城市,用飛一般的速度將鋼筋水泥的叢林延綿不絕地鋪展開來,以至於那些古舊的氣息,被現代化鋒利的刀刃剝離殆盡。惟有那條靜靜的烏河,依然地默默地淌過城市的懷抱,寂寞地衝洗著那些日益膨脹的浮躁和喧囂的氣息……
烏河北岸是這座城市近幾年才開發的新興商業區--翠雲區。高可摩天的寫字樓、商鋪樓和住宅樓,一座座拔地而起,鱗次櫛比,將這座城市的浮華推到了極至。蔡天雷所在的翠雲區公安分局就擠在這鼎沸繁華的鋼筋水泥的叢林深處。
今天晚上,蔡天雷在分局110值班室值班。這個夜晚似乎比哪個夜晚都寒冷,走進值班室,屋內鬱積著濃濃的寒氣,這些寒氣也凝結在木質桌椅上,讓人觸及刺骨,就連窗外閃爍的霓虹燈光,也被窗玻璃上的雨痕浸得冷冷的。他將厚厚的窗簾拉上,把空調調控溫度調高到28度,沏了杯滾燙的濃茶,然後才坐到電腦前,邊喝茶邊看電影打發時間。
蔡天雷畢業於警官學院,年輕,精幹,邏輯推理能力極強,在分局青年警官中屬佼佼者。他崇拜福爾摩斯,雖然福爾摩斯是個虛構的人物,但福爾摩斯那種敏銳的洞察能力和縝密的邏輯推理讓他十分推崇。他在工作中的優異表現多少都直接或間接地受益於福爾摩斯,他在辦案過程中善於發現尋常的、容易被人忽視細節,且總能將那些不起眼的、似乎毫不相幹的細節串聯起來,在眾人倍感撲朔迷離的時候,找意想不到的突破口,給人以撥雲見日、柳暗花明的驚喜。最近,不知為什麼,他迷上了驚悚片,說是體驗驚悚,從驚悚的表象去看事情的本質,可以讓人處驚不變,澹定自若。因為他知道如何理智地將自己放在劇情之外,當他用看者的身份和距離,看導演們用光影和電腦特技營造的詭異畫麵衝擊視覺時,心靈激蕩的瞬間,總能帶給他莫明的快感。
連續看了幾部影片,不覺已是淩晨2點。忽然,他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屋子裏沒了剛才的暖和,反而越來越冷。他拿起遙控板一看,驚詫地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運轉模式變成了製冷,調控溫度為18度。他清楚的記得自己設置的運轉模式是製熱,怎麼會就變成製冷了呢?他將空調重新設置為製熱狀態,坐下來繼續上網。可是,屋子裏更冷了,沒有絲毫回暖的跡象。拿起遙控板一看,氣得他直想罵娘,電子屏幕上顯示的運轉模式還是製冷,調控溫度為18度。
這時,桌子上的電話急促地響了起來。他啪的一聲將遙控板扔在桌子上,坐回椅子裏去接電話。在他拿起電話的那一瞬間,雪亮的電燈熄滅了;那個披頭散發的怨鬼哀號著,瞳孔忽然放大至整個電腦屏幕又倏地縮為一個耀眼的小亮點後,黑暗攪和著寒冷一下子將他重重包圍起來。他愣了一下,心裏彌漫起不可言狀的寒意。
黑暗中,他將聽筒移到耳邊,聽見裏邊很安靜。他說:“您好,請問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助?”裏邊還是沒有人回答,也沒有掛斷電話後的忙音。他馬上意識到這可能是有人在搞惡作劇。110值班電話因為簡單好記,常常變成被惡搞的對象:有故意醉醺醺地打來找“三陪”的,有打來一陣漫罵後就掛掉的,有故意打錯然後加句“對不起”了事的……說是嚴查嚴處,可大多都用公用電話打進來,想查都沒法查。
他苦笑了一下,剛想放下電話,卻聽見電話裏傳來粗重的呼吸聲,一個沙啞難聽的聲音充滿了恐懼和絕望:“……快救救我……快……他要殺我……他要殺我……”
他心一緊,急忙說:“你別急,你快告訴我你是誰,現在在哪裏!”
這時,電話裏傳來了猛烈踢門的聲音,哐的一聲,似乎門被踢開了。那人慌亂地說:“我在……我在濱河小區……7棟707號……快來救我啊……”
接著,電話裏傳來了急促的奔跑聲,是那種布拖鞋踏在地板上木木的聲音,還聽見那人恐懼的哀求聲:“別殺我……求求你,別殺我啊……”再接著是一聲悶響,像是有人摔倒了,然後就是砰的一聲巨響,他似乎聽見了鮮血噴湧的聲音,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猛然撞擊著他的耳膜,慘叫聲恐怖而淒厲,令人毛骨悚然。
他暗叫一聲“不好,出人命了”,忙掛掉電話,摸索著撥周大隊長的電話。電話接通了,他急切地說:“周隊,濱河小區7棟707房可能出命案了,您快派人過去啊!”他喊了半天,電話裏卻沒有人回答,也沒有掛掉後的忙音,顯得十分安靜。他呆住了,脊梁上開始嗖嗖地直冒寒氣,因為他接下來聽見的是粗重的呼吸聲,皮鞋奔跑在樓房走道上篤篤的回響聲,再接下來是猛力踢門的聲音,哐的一聲門開了,然後就聽見屋裏有人正打電話:“我在……我在濱河小區……7棟707號……快來救我啊……” 隨後,電話裏傳來和剛才一樣急促的奔跑聲,還是那種布拖鞋踏在地板上木木的聲音,還是那恐懼的哀求聲:“別殺我……求求你,別殺我啊……”再接著還是那一聲悶響,像是有人摔倒了,然後也是砰的一聲巨響,一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再次猛然撞擊上他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