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了。”盧岩蹲在市中心廣場某個酒店頂樓的天台上,從腳邊的包裏拿出了槍。
“他應該在廣場上,”耳機裏是關寧的聲音,“但現在安排的人全都沒看到他在哪兒。”
“知道了。”盧岩轉過身把槍架在了天台邊上,從瞄準鏡裏一寸寸尋找著。
廣場四周高層建築不多,酒店這個高度很合適,而且麵對著廣場樓麵是一整片水幕牆,現在是中午,水幕牆在陽光下反射著光芒,能把樓頂上的人隱藏得很好。
盧岩緩緩地觀察著在瞄準鏡裏依次出現的人,坐在噴水池邊的老人,說笑著走過的小姑娘,帶著孩子的媽媽……
穿著奇怪衣服的年輕人。
盧岩的動作停下了。
王鉞。
22歲。
精神控製(不明)
範圍,目標(不明)
徹底清理。
沒有照片,沒有更詳細的資料。
但盧岩還是在第一時間裏確定了這就是他要找的人。
身高,身形。
還有他那身奇怪的打扮。
一件灰白色的袍子套在身上,看料子像是粗麻的,寬鬆得完全沒有形狀,站那兒跟街頭藝術家似的。
而更讓盧岩在意的,是廣場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但不斷經過他身邊的人卻沒有一個好奇地看過他一眼。
所有人都視若無睹地從他身邊走過。
這不是什麼能見怪不怪的大城市,廣場舞大媽今兒妝化得濃了點兒都有人多看兩眼的普通城市裏有個穿著麻袋站在路中間的人居然沒人看。
這不正常。
“發現目標,”盧岩按了按耳朵裏的通話器,“精神控製可能是激發狀態,你的那些人……先停止聯係。”
盧岩說完話把通話器取出來關掉了。
瞄準鏡裏的那個人在這時轉過了身。
盧岩皺了皺眉,心裏猛地一沉。
這裏到廣場的距離很遠,超過目視能達到的距離,加上水幕牆的反光和天台圍欄的遮擋……
而瞄準鏡裏的王鉞在回過身的同時,目光跟他對上了。
王鉞在這個誇張的距離裏用肉眼或者別的什麼方法準確地找到了他的藏身之處。
盧岩迅速收回槍蹲到了圍欄後麵,一秒鍾之後他把槍收拾回了包裏。
S沒有失過手,他有耐心,麵對棘手的任務,他可以花幾個月時間來調查了解摸透對方的一切習慣再找機會下手。
但這次他卻決定放棄。
他不想死,他願意成為傳說中任務失手了的殺手S,不願意成為傳說中任務失手掛掉的殺手S。
從天台的消防通道下樓的時候他脫掉了身上的外套,從包裏拿出一另一件換上了,下到六樓的時候拐進了辦公室從員工通道出了酒店。
員工通道的出口在酒店後麵的停車場,盧岩快步穿過停車場來到了小街上,他的車就在前麵。
在走到離車還有十來步的地方,他停下了腳步。
那個穿著麻袋的街頭藝術家王鉞,坐在他車頭前方的人行道邊。
盧岩防身的袖珍手槍從右邊袖管裏滑落到手上,他握住了槍柄。
王鉞轉過臉看了看他的手,眼裏一閃而過看不清是驚慌還是緊張的神情讓盧岩有些意外。
兩個人都沉默著,盧岩站在原地,身邊有人路過,卻沒有人往他倆這邊看過一眼,他感覺自己就像被隔離在了另一個空間裏。
王鉞慢慢站了起來,往他這邊走了兩步,盧岩握著槍的手舉了起來,槍口對準了王鉞的眉心:“站著。”
他沒有貿然開槍,他不是頭一個接下任務的人,眼前這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甚至有些蒼白孱弱的人,之前任何一個人都有輕鬆殺掉的能力。
可所有人都失敗了。
“你要……”王鉞停下了,看了看他手裏的槍,目光轉到了他臉上,“殺了我嗎?”
“不是我要殺你,”盧岩開口,槍口還是對著王鉞,放在扳機上的手機已經壓緊了,“是有人要殺你,我隻是個服務員。”
“哦,”王鉞應了一聲,臉上迷茫的表情似乎是沒有聽懂這句話的意思,“那還是要殺我啊。”
盧岩沒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按理說一個擁有如此逆天外掛的人麵對危險時不該是這樣神奇的反應。
“可以晚一點殺嗎?”王鉞看著他,突然問了一句。
“什麼?”盧岩愣了愣,他很少會跟任務對象交流,更沒誰在這種情況下說出過這樣的請求。
“我想……”王鉞緩緩抬起手,輕輕打了個響指,一陣風猛地從盧岩身後刮過來,頭頂的樹枝和樹葉一陣搖晃,嘩嘩地響著,很長時間才平靜下來,王鉞仰起頭,“看看外麵是什麼樣的。”
盧岩舉著的胳膊慢慢放下了,槍是沒有用的,自己這趟任務如果沒有奇跡出現大概是掛定了。
雖然他還沒放棄,但該怎麼辦卻一時半會兒沒有頭緒。
隻是突然有些後悔自己沒在什麼地方留封遺書,也沒來得及實現自己想要寫本《殺手S,不一樣的人生》的裝逼夢想,就有可能要這樣彈指間灰飛煙滅了……
王鉞還仰頭看著天,對盧岩和他手上的槍完全沒有設防的樣子。
盧岩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甩幹了兩遍腦漿之後,他衝王鉞問了一句:“看看外麵?”
“嗯,”王鉞應了一聲,終於不再仰著頭,視線落到了他臉上,“一天也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