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歲的蘇婉雲輕輕拿起電話,電話裏傳來大兒子於嘉亮的聲音:“媽媽,爸爸已經不行了,住進了重症室,他想見你一麵。媽,已經過了那麽多年了,你就原諒爸爸了。”蘇婉雲沉默了一會兒,說;“你不要給你爸爸說那麽多好話,事情你也清楚,我們受了那麼多的苦,你妹妹的身體一直不好,你現在過得這個樣子是誰造成的?”“媽,這些我都清楚,不過他始終是我爸爸,血緣關係斷不了。他現在這個樣子,不管怎樣我們都有責任幫他辦好身後事,媽媽原諒他吧,還是去看看他吧。”蘇婉雲想到以前的事情,忍不住流下眼淚,她忍住綴泣聲說:“那你來接我吧。”她走到沙發前坐下,腦袋裏很混亂。她從沒有想到一個身體比她好很多的人就要死了,自己心裏的怨氣和憤怒好像是無從發作,感覺更加鬱悶了。蘇婉雲默默的流著眼淚,想著以前的事情和受過的苦,心裏一陣彷徨。

“叮咚、叮咚”門鈴響了,蘇婉雲過去打開門,於嘉亮走了進來,看到媽媽哭成這樣,忍不住眼圈也紅了。他輕輕摟著媽媽一下,扶著媽媽走了出去,回身把門關好,帶著媽媽下了樓他把車門打開扶著媽坐進去,並把車門關好,然後坐到駕駛座上發動了車子。車很快開到了醫院。於嘉亮扶著媽下了車,坐電梯上到了8樓重症室,輕輕推開2號重症室的門,走了進去。於澤華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默默的躺在病床上。蘇婉雲望著病床上的於澤華,沒想到當年那麽風華正茂英俊瀟灑的一個人,現在變成一個瘦弱頹廢窩囊的老頭,原來心裏的氣憤、痛恨、討厭的情緒慢慢消失,剩下的隻是淒涼傷心。她在病床邊坐下,輕輕的摸著於澤華的手,等著他醒來。於嘉亮看媽媽的情緒平靜下來,就輕聲對媽媽說:“媽,我去買點飲料和水果。”說著就轉身離開了。

於澤華的手輕輕的動了下,蘇婉雲反射性的想把手放下,卻被於澤華一下抓緊了。於澤華慢慢的睜開眼睛,小聲的說到:“婉雲,你來了。”蘇婉雲看他醒來忍不住想捶他兩拳,但看他說兩句話都氣喘籲籲的樣子,忍住自己的怒氣,板著臉不理他。“婉雲,謝謝你來看我。我對不起舅舅對不起你,現在這個樣子是我的報應。你不要傷心了。”

“當初你隻是回家探親,為什麼一去不返?為什麼一點音信也沒有?我等了半年隻收到了一份離婚證,什麼原因也沒有說明,隻聽到別人說你留在京城工作了,又重新結了婚。這件事對我的打擊太大了,你知道當年我是怎麼過的?你太過份了!”蘇婉雲說。

門被輕輕的打開,於嘉亮走了進來,他聽到媽媽的話也想搞清楚當年的事,就把水果和飲料放在床頭櫃上,拿出一瓶水打開遞給媽媽,自己也拿瓶水搬了把椅子挨著媽媽坐下,看著爸爸說:“爸,你就說下當年的事吧。我們都不知道當年你為什麼那麼狠心的離開媽媽,又重新結婚?當時你一直把我帶在身邊的,後來又是什麼原因又把我送回給媽媽,為什麼現在又要找回我們!

於澤華緊緊皺著眉頭,看了眼40多歲的兒子,閉著眼睛說:“當初那麼做我也是沒有辦法,後來一直不告訴你們是為你們好,不想牽連你們,當時那些人不好惹,他們隨便一個手指頭都能把你們按到塵埃裏。”

“那麼現在總可以說了啊!”於嘉亮說。

“65年年底的時候,你爺爺發電報說是病重,要爸爸請探親假回去。當時也快年底了,我和你媽商量了一下,請20天的假,帶年底的休息一起,有一個月的時間來回,正月十五之前可以趕回來。當時你有6歲了,你媽媽說你生下來沒見過爺爺奶奶,就叫我把你帶上一起回去,看望一下爺爺奶奶。當時根本買不到火車票,是托你媽媽的同學買到座位票。你那時活潑好動,是火車上的開心果。”於澤華閉眼喘了口氣,休息了一下,繼續說道:“下了火車我就去了你爺爺家,一到你爺爺家就被軟禁了起來,你被你奶奶帶著吃飯去了,根本都不知道。後來聽說你哭了幾天要找爸爸,被你奶奶哄了幾天後就不找了。我被軟禁後你爺爺就找我談話,意思是叫我放棄現在這段婚姻,和你奶奶的侄女結婚。我不同意,那女人我以前就見過,有段時間還是同學,這個人很不好相處,是個潑婦。我從來沒有對她產生過什麼想法,但是當時他的父親權勢很大,你爺爺為了和他拉近關係,獲得更大的權力,一定要我和她結婚。

因為我一直不同意,你爺爺被逼得沒法子了,才說了實情,當時特殊時期才開始,羅瑞卿元帥被批判並停職審查,你爺爺是羅瑞卿手下的大將,從抗日戰爭到解放戰爭,一直在羅瑞卿手下工作,現在被他牽連,很快也要被隔離審查,受他的牽連,你的姑姑和叔叔都要被送去支邊,搞不好他和你奶奶都要被下放,接受勞動教育。現在有一條路,就是我和張麗芬結婚,她的父親就會出手幫忙。那個張麗芬從小就喜歡我,一直不肯結婚。你那個奶奶的哥哥是**手下的大將打手,現在是北京市革委會的主任,如果我同他的女兒結婚並寫一份揭發小舅舅的大字報,就可以把他從這件事裏摘出來。我不同意,你爺爺和後奶奶帶著你的姑姑和叔叔一起跪下來求我,這樣鬧了很多天。眼看我雷打不動,你後奶奶就背著我找人辦了我和你媽的離婚證,辦好我和張麗芬的結婚證,並和我說如果我這樣一直頂著,她會找人把你媽媽辦成政治犯。我妥協了,我不敢聯係你媽,也不敢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