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估計是真的餓了,用杓子吃了兩口,嫌慢,索性端起碗仰頭咕嚕咕嚕灌下,隻一會兒便將一碗粥全都喝光。

吃完了,他滿足地揉了揉胃,又接過我遞給他的熱水喝起來,喝了沒幾口,視線瞥到我,忽地動作一頓,放下杯子問:“你怎麽頭髮濕了?”

我摸摸自己潮濕的鬢角,隨口扯了個謊道:“剛剛覺得有點困,就洗了把臉。”

他伸手撫上我的臉,指尖落在我的眼尾。

“之前我迷迷糊糊醒過來,看到你在我床邊,瞧著……特別傷心。”他指尖微涼,帶著些許藥味,“我以為你哭了。”

我蹭著他的掌心,否認道:“沒有,我沒哭。”

北芥,你為什麽不能自私一點呢?為什麽不能大聲告訴他,對,你就是很傷心,你一點不希望他再繼續賽車呢?

你要理性到什麽時候?你明明那麽害怕。

商牧梟吃飽喝足了,躺著和我說了會兒話,知道商祿來過,還在旁邊看了他許久,嗤笑一聲,不予置評。

腦震蕩再怎麽輕微也屬於腦損傷一類裏,說著話他臉色越來越白,最後閉上眼躺床上直說自己頭暈。我忙要叫護士,他不讓,拍拍自己病床,讓我上去陪他一起躺。

“……”

一時我都不知道他是真暈還是裝暈了。

我瞟了眼病房門:“被護士醫生看到了不好……”

他側過身,空出身旁一人的位置,枕著枕頭,拿小狗一樣的眼神瞅著我。

我心裏哀歎一聲,知道自己沒法拒絕,於是將手伸給他,要他拉我上去。

他笑著過來抱住我,雙手穿過我的腋下,將我拖到了床上。

脫掉鞋,我與商牧梟側身擠在小小的病床上。我靠在床頭,沒有完全躺下,商牧梟則徹底地躺下,抱著我的腰,臉埋進我的腹部。

我輕輕拍著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樣哄他。

他呼吸平緩,很久沒有出聲。我以為他睡了,也打算閉眼小歇一兒。

“老師,他們都以為是雨天打滑。其實不是,是我害怕了。我害怕下雨……”他突然開口,手臂緊緊地抱住我,“我害怕雨滴打在身上的感覺,害怕想起被丟進雨裏,我媽死的那天。老師,我要是一輩子害怕該怎麽辦?要是他們知道我沒法兒雨天比賽該怎麽辦?”

我睜開眼,看向腰腹部被子下小山似的隆起。他抱得我那樣緊,以致於我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體的輕微顫抖。

我沒有辦法讓他放棄賽車,這不是理性的勝利,也不是我不夠自私,相反,我無法說出口,完全是出於另一種的,可能會失去他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