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飛機在動呢!”
“嗯,馬上就要起飛了!”
“媽媽,快看——爸爸在那兒!還有警衛連的小孫叔叔,他在跟我們敬禮呢!”
“嗯,看到了。寶貝兒,快坐好!漂亮阿姨剛才不是說了,飛機起飛的時候要把安全帶扣好嗎?”
“哦……爸爸看不見了……媽媽,我們什麼時候再來看爸爸啊?”
“怎麼?還沒走就開始想爸爸了?好啦,爸爸說了,再過兩個月等工作不忙的時候,他就休探親假,回家看藍藍……”
母親的話聲在飛機引擎發出的轟鳴聲中聽得不是很清晰,身子下麵的座椅也傳來了輕輕的震顫,舷窗外機場的景致正在飛快地向後退去……
機身震動了兩下,還在繼續向前快速滑行……
“啊!不好……”
身子突然被一個柔軟馨香的懷抱緊緊摟住,什麼都看不見了。
但依然能感到一股巨大的衝擊力襲來,還有“喀喇喇——”鋼鐵的巨響聲、“轟隆隆——”震耳的爆炸聲……
劇痛襲來……滿眼的血紅色……滿世界的血腥味……還有令人作嘔的焦肉味……令人窒息的灼熱……
人聲嘈雜……有人在翻動拉扯著渾身疼痛的身子,依稀仿佛是小孫叔叔,然後是麵色蒼白的爸爸接了過去,並緊緊地抱住不放……
抱得太緊了,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藍藍,藍藍!醒醒!起來吃飯了!”有人在推自己的肩膀。
啊?!
金海藍一驚,猛地睜開眼睛,室內正午的陽光一時又刺得她閉上了眼。
再睜開時,隻見老爸金衛東那張胖胖的圓臉正對著自己,一臉的關切。
“藍藍,你剛才睡得那麼不安穩,是不是又做惡夢了?”
海藍一邊把壓在胸口的右手抬起,一邊笑著說:“沒有啦,就是胳膊壓著了,有點喘不上氣。”
金爸見她笑眯眯的,也就信以為真地往外走了:“好吧,沒事就快點起來吃飯,你不是一會兒還要去接班嗎?”
海藍“哦”了一聲,見老爸出去後,才摸了下額頭,一腦門的冷汗。
有多久沒做這個夢了?
18年前,那件事發生後,倒是天天做這樣的惡夢。可自從上大學和工作後,已經幾乎沒做過了啊。
她用手順了順胸口,心想:大概還真是睡覺不老實,有點魘住了。
海藍翻身下床時,一抬頭,看見了電腦桌上擺著的相框。
那照片上,一個30歲左右的美貌少婦拉著一個小姑娘站在一架三叉戟飛機前,笑容燦爛一如那夏日午後的陽光。飛機側麵的一座兩層小樓上還豎著“南京”字樣的標誌。
小姑娘和海藍一樣,有著雪白的皮膚,微卷的栗色頭發,大而圓的眼睛,卷而翹的睫毛,秀而挺的鼻梁。
隻是小姑娘是還帶著嬰兒肥的蘋果臉,25歲的海藍卻是標準的鵝蛋臉了。
其實,相片上的小姑娘就是隻有7歲的海藍。
海藍拿起相框,看了一眼前景的母女,目光卻移向她們身後,並久久地停在照片背景上一隊正在登機的旅客人群中。
準確的說,她看的是那個隻有著模糊背景的女子,和她身邊那個正背轉著身子衝著鏡頭笑的小女孩。
一段屬於另一個也叫“藍藍”的女孩的記憶,出現在海藍的腦海中。
這些記憶不太清晰,海藍隻模糊地記得,這個小女孩的家就在南京。
她也叫“藍藍”,但她才5歲,還沒上學。其實,記憶裏不知道她是真的叫“藍藍”還是叫“蘭蘭”,抑或是“男男”,反正聽起來都差不多。
藍藍跟著媽媽住,家裏仿佛很有錢,媽媽天天出去打麻將,把女兒丟給保姆帶。
藍藍對爸爸沒什麼印象,據媽媽說爸爸在南方做生意,一年才回來一兩次。
就在出事那天的中午,保姆正在喂藍藍吃飯,媽媽從門外衝了進來,一把抱起她說是要帶她去找爸爸,還說要找什麼狐狸精算賬去。然後母女倆坐上出租車,匆匆趕到了機場。
藍藍一路上就聽到媽媽罵罵咧咧的,她小聲地說“媽媽,我餓”,卻被媽媽狠狠地擰了幾下,“吃,就知道吃!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吃貨!……你要是個男孩,你爸還會不把你當個寶?”
藍藍不敢喊餓了,隻是委屈地嚶嚶哭泣。在媽媽拉著她,跟著人群上飛機的時候,她聽見有個男人在喊“藍藍,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