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3)

個誌番外:子不語

趙楹皺著眉,指了指屋後上下撲騰的公雞:“這玩意哪來的。”

嚴鸞道:“昨天田莊農戶送的,老人家一點心意,總不好不要。”

趙楹“哦”了一聲,瞧著那雞抖擻羽毛,搖頭晃腦地踱來踱去:“晚上吃還是明天吃?”

嚴鸞把水碗擱在雞窩邊上,拍了拍衣袍道:“我看長得挺鮮亮的,吃了可惜了,養著玩罷。”

趙楹看著就心煩,扯住他道:“別弄了,叫下人收拾罷。這天不涼不熱的,咱們回去補個覺。”

趙楹新近買了張螺鈿雕漆大床回來,足足花了一十五兩銀子,滿滿當當填實了半間屋子,以至於兩人進了門,連站著都顯得逼仄,不由自主便想到床上去,方覺寬敞。嚴鸞下了帳子,隻脫了外袍,背過身躺在褥子上。趙楹隨手扯了薄被過來,蓋上他大半個身子,手就順著被底摸到腰上去慢慢地揉,一麵挨過去,同他擠在一個枕上,道:“好點沒?”

嚴鸞翻過身來,搭了一隻手臂在他身上,閉著眼小聲道:“別費勁了,不如安穩睡會兒。”

趙楹便也攬住他,輕笑道:“那今晚上輕些弄……”

嚴鸞半睜了眼瞧他:“阿福都曉得守夜不叫喚,你怎麼就專愛半夜折騰……”說著唇上便被咬了一口,濕潤的微痛。嚴鸞舔了舔嘴唇,謔笑道:“好的不學,倒學會咬人了……”

兩人正在床帳裏小聲說話,外頭猛然起了一陣犬吠,夾著慌張的咯咯雞鳴,把那點幽暗中的曖昧驚散得幹幹淨淨。趙楹探在衣底的手在他乳尖上擰了一把,低道:“還誇……瞧你養的好狗!”

嚴鸞扯開他的手,蹙眉道:“我出去看看,阿福總不會無故亂叫。”說著匆匆披衣下床。

趙楹隨他踱到後院時,便見食也撒了,水也潑了,連雞窩都翻了個兒,弄得狼藉一片。那討人嫌的公雞飛到另一頭的馬廄上,猶驚魂未定地撓了許多茅草下來。家裏平日伺候飲食灑掃的就一個僕婦劉氏,這幾日家中有事,常常不在,連個收拾殘局的人也沒有。趙楹抱臂道:“咱家這回也算得上雞犬不寧了,這鬧騰的。”

嚴鸞懶得理他,四下裏察看緣故,卻見阿福擠在腳邊,嗚嗚叫著伸爪撓他褲腿。嚴鸞蹲下`身,掰了阿福的狗頭細看,便見它口裏叼著一簇細細軟軟的黃毛。

劉氏傍晚一回來便聽說了這事,登時將飯勺一丟,蒲扇般的手拍著大腿道:“了不得!黃仙哪是能得罪的?老爺還是快快把雞供了罷!”

嚴鸞彼時正在吃飯,笑得筷子也拿不住了,擺手道:“劉嫂莫急,雞不是已經拿藤筐罩住了?那黃仙既吃不著,自然就不會來了。”

劉氏急得“哎呀”直叫,又不知如何勸說,隻得道:“雞且不說,狗要拴好!咬著了黃仙……”

趙楹忽然冷笑了一聲:“說起來,我也有些日子沒吃雞湯。怎麼倒要便宜了畜生。”

劉氏一向不大敢與他搭話,卻立刻聽出這話裏的不悅來,慌忙岔開了話頭道:“蓮藕排骨湯正燉著,老爺要喝來暖身子也是一樣的……”

這幾日正逢入秋轉涼,風也大了,夜裏刮得書房窗紙簌簌作響。嚴鸞倚在桌邊看書,趙楹隻穿了褻衣,夾著那比拇指粗些的蓮藕咬在嘴裏,伸長了脖子送到他嘴巴。嚴鸞便從善如流地將露出的半截藕節咬了,在兩人口間牽出許多細軟纏綿的柔絲來,拉拉扯扯樂此不彼。趙楹將藕絲都攪進嘴裏,一寸寸貼近過去,卻被嚴鸞推開:“讓開些,你擋著光了。”

一節藕未吃完,外頭又鬧騰起來,“汪汪嗷嗚咯咯咯”雜成一團。趙楹放下碗,麵色不善道:“我去看看。”

漆黑一片的後院被昏黃的燈火照得亮起來。竹筐裏的公雞已然嚇破了膽,雞毛飛得四處都是。阿福趴在藤筐邊上,矮著身子“嗚嗚”地使勁兒。一隻細長的甚麼被卡在了藤條縫裏,正被阿福咬住尾巴朝外拖。趙楹提著燈籠走過去,見是條油光水滑的黃鼠狼,大毛圍脖似的被拽得老長,不由起了興致,也伸手揪住它尾巴根兒,用力朝外一拔——

一雙亮晶晶的小眼睛忽然轉過來。趙楹一陣眩暈,眼前猛然黑了。

再醒來時,看到的景像卻有些怪。嚴鸞就在三步外,臉色煞白地抱著個人,掐著人中連聲低喚:“世桓!”——那赫然便是自己的身子。

趙楹心中一沉,下意識地開口叫他,耳朵裏卻隻聽到一聲:“汪嗚!”

壞事了。

嚴鸞費力地拖起趙楹的身子來,一步步朝門口挪。腳下突地一阻,低頭見是阿福,嗚嗚嗷嗷地咬住了自己的褲腳,仰了頭定定地看向自己。甫一見這眼神,不知怎麼的心裏便是一緊,這分神的剎那,懷裏的身體忽然動了動。嚴鸞再顧不得思量其他,慌忙將人放平在地上,拍打臉頰道:“世桓,醒醒!”

那具身子果然睜開了眼,抽了抽鼻子,騰的翻身而起,撲在嚴鸞身上哈哧哈哧喘氣。

嚴鸞渾身一僵,臉色霎時就變了,抖著手去捧他的下頜,叫他與自己對視:“世桓……你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