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的生命在一點點的流失。
第五圈結束回到起點的時候,趙芙雙已然僵硬得不知腿在何處,一切全憑一口氣在支撐。
她知道,如果還要命,她便不能再走了。
她該就此離開,再不入蜉蝣山!
趙芙雙雙眼渾濁的仰頭望向茫茫雪海,三百年啊,她好不容易熬過來了,難道就這麼敗在這小千世界嗎?
她不甘心!
自此回去又能如何?
一生不能修行,與其死在君吾大陸,還不如死在這漫天風雪中。
第六圈,趙芙雙還是抬起了腳,生命體征緩緩趨於平靜,不是恢複,是消亡,隻靠一點精神意識驅使她前行。
她沒想那麼多,隻知道,死在哪裏算哪裏,隻要不死,就繼續走。
帶著一種明知不屬於自己,卻依舊悲痛的要死的情緒,趙芙雙緩慢的走著。
第七圈。
第八圈。
第九圈。
就在她瀕死的時候,恍然驚醒,最後三圈她是怎麼走到頭的呢?
不記得了。
隻知道她已經難辨時間,難辨方向。
這一日,似乎終於到了那一個她徹底死去的臨界點。
那一瞬間,趙芙雙釋然了所有,終於,還是要死,至少她盡力了。
那些她永遠無法釋然的,那些無法原諒的,也終將隨著她的消亡而消散。
可就在回光返照的一瞬間,蒼茫天地間,她看到了一個人。
朦朦朧朧中,在她前方不遠的地方,一個雪衣烏發的男子像一座雕塑一樣立在雪中。
恍惚間,茫茫天地間所有的風雪和悲傷都交加在他的身上,不,是所有的悲傷和風雪都來自他的體內。
風雪隨風打在她的身上,消融成無盡的悲傷!
那人雪白的衣衫和天地間的白雪融為一色,隻有隨風飛揚的烏發可以證明他是活物。
那一瞬,趙芙雙突然嗚咽一聲,迎著茫茫風雪嚎啕大哭。
雪隨風飛揚,塞滿了她的嘴巴,模糊了她的雙眼,失了知覺的雙腿拖著瀕死的身體跌跌撞撞的向著那人跑去。
跑!
盡力奔跑!
向著男子追逐。
哪怕耗盡最後一絲生命也在所不惜!
然而,當趙芙雙終於距離男子咫尺的時候,那人影虛虛實實浮動間幻滅殆盡。
她甚至都沒有機會看清他的臉。
那裏,隻留下一雙深重的腳印。
原來,那雙腳印當真不是她的。
“不要,不要走。”
她撲跪在那雙腳印裏仰天悲痛欲絕的悲鳴。
撕心裂肺的哀嚎扯得趙芙雙生不如死。
從哀嚎到失聲,所有悲痛再難訴說。
紛飛大雪幾近將她掩埋,眼淚流盡,悲痛卻經久不退。
她殘破的身軀倒在雪中再也動不得分毫,四肢僵硬,倒是原本油盡燈枯的識海始終殘留幾分意識。
一個清晰又朦朧的意識告訴她,她不想死。
她想再見一麵。
再見那人一麵。
而那人是誰她卻說不出名字,記不住臉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