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車熱鬧,上回見孩子們還掰水車上的冰柱吃,咬的嘎嘣嘎嘣脆響,也不怕冰了牙!”李淑蘭笑道。
水車不那麼嚴密,冬天天寒,漏出來的水便結成了大大小小倒掛著的鍾乳石狀的冰柱。雖然沒有味道,孩子們還是像吃冰棒般樂在其中。而且,家長越是反對,他們越想要嚐試一番。
“攔也不濟事!”說著兩人都笑了。
“還有,我家建強在你這兒補課,一個多月了,功課還行嗎?老實不老實,沒調皮搗蛋吧?他在家裏可不行,簡直一刻都坐不住,寫作業中間,一會兒削鉛筆,一會兒找橡皮,一會兒又翻書包,反正不肯安靜,跟孫猴子似的!”張美娣道。
“在這兒倒好。布置的任務不拖拉,完成的都不錯。我看他是認真想跳級呢,生怕自己的語文成績上不去,著急著想提高,你沒見,把他哥哥的書都翻得卷邊兒了。”李淑蘭不吝誇獎道。
“倒沒注意這個……”張美娣眼睛微彎道:“算他還有點誌氣!不枉我厚著臉皮去找他們的校長了,就怕他掉了鏈子!”
“不用擔心,我看他行!”李淑蘭笑道,轉而問起她腰上的傷來:“先別說這個,腰上疼不疼,好些了嗎?”
“好多了,”她回道:“消得差不多,不碰也不疼了。”
“你跟姐夫就一直這麼著?”李淑蘭盯著她。
“不這麼還能怎麼?”張美娣垂下眼睛來。
“姐,”李淑蘭叫道:“按說大過年的不該說這個,人也說‘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都是寧勸和不勸離的,不過我看你們這樣也不行,說打是親罵是愛,那都是玩笑話,正經居家過日子,誰不想和和氣氣的?原來就吵兩句嘴,現在都動手打人了,那將來還不得動刀子?”
“哪有你說的那麼玄乎?”張美娣不信:“慢慢總會好的。”
“那他現在好了嗎?你不是還勸他戒酒嗎?說了多少回,他戒了嗎?”李淑蘭追問道。
張美娣低頭不語。
“姐,這也不是勸你怎麼著,誰日子不想往好處過,就是想讓你多留個心眼,好了當然是好,可萬一就到了那個地步呢?”李淑蘭又道。
“難道還能離婚不成,至於嗎?三個孩子,最小的過年都九歲了,少不得要再忍忍。再說了,離婚這事多不光彩,說出去不好聽不說,人還以為我們家出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似的,不定怎麼嚼舌根子……”張美娣分辨道。
“反正你得想到這個,不能由著他。”李淑蘭道。
張美娣直說到不了那個地界,李淑蘭覺得她軟弱,看著她,恨鐵不成鋼道:“那就死要麵子活受罪吧!”
不,不是這樣的,張美娣心裏反駁道。他們也有過相知相契,情意相洽的日子,總有一天,他會回轉過來的,目前隻不過就是一個坎罷了,等過去了就會醒覺的吧!畢竟,孩子們需要爸爸,其實他也不那麼差勁兒,不是那蠻不講理的人,得找個時間好好跟他說道說道……
回到家後,想起李淑蘭的話,她悶悶地坐了半日,直到孩子們都自己睡下了,丈夫也沒回來。
外麵的鞭炮聲時而想起,她起身,來到孩子們的房間,看他們有沒有踢開被子,回了房間,就在黑暗中呆坐著。
待到夜半,她才看到許功立踉蹌著回來,頓時如墮冰窖,心底一片冰涼。
將就著撐住了門框,他便彎腰大吐,滿地狼藉。
她過去要扶,被他一把推開,聽他嘴裏還不知胡咧咧地罵著什麼。
“要死了你!還不好好睡去?明天還有事呢!”
“水!喝水!”他嚷道。
“小點兒聲,孩子們都睡了!”她壓低聲音道。
見她不動,他不滿地大叫:“水!”一手摸起桌上的杯子就摜了過來。
夜裏,玻璃的碎裂聲格外地清晰。
她趕著去倒水,一邊側耳聽孩子們房間的聲音。還好,沒有吵醒他們……
待到許功立呼呼睡去,收拾停當後她才躺下,就這麼睜著眼睛直到天明。
對了,孩子。
想起馬上就要長大一歲的兒子,她心裏一酸。
幸好,我還有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