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誰過來了?”二胖拍拍依依的肩膀。
“愛誰睡呢!”關我什麼事?她頭也不抬,隻是發愁後續情節的處理,可別吵吵鬧鬧,弄的是滿城風雨。總的來說,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對家裏的影響也越小越好,最好讓鬱果永遠不知道。
還有,李淑蘭的思想工作也要做,隻是方式方法還要再考慮,是等小姨周末回家,同她好好聊上一聊,還是發個電報喊老爸回來?她這樣頹廢下去,終究不是個辦法。
至於老爸的工作,雖然要緊,可家庭生活更重要啊。再說了,還是社會主義社會的工人階級,人民當家作主了,單位再怎麼小氣,也不至於舍不得這幾天的探親假。
“真的,你看!”許建中也道。
依依抬起頭來,看到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大高個,卷頭發,那身形,那走路的架勢,不是鬱爸爸還是哪個?
解決所有難題的一家之主適時出現,這下可以放心,卸下擔子的依依頓覺一身輕鬆,接下來的就是看他如何善後了。
俗語雲“寒露百草枯”,這個節氣剛過不久,草色枯黃,樹葉離落,臨近小樹林裏的樹木普遍換裝,離得鬱家還不到兩百米,落下的樹葉乘風飄過來,落到門前時,大多已經幹枯,踩在腳下沙沙作響。它們會被破碎,漸漸地化入泥土,再無痕跡。隻有明春的又一片新綠,提醒著人們,又到了播種希望的季節。
“怎麼站在這冷風地?”鬱福心裏奇道。
近了見是許家老大建中,陶家雙胞胎的其中一個,他也分辨不清是老大還是老二,還有紮著小辮的依依,最小的那個蓋著衣服包在繈褓裏,八成就是自家的小娃娃了。
隻是怎麼不進去?站在外麵發什麼呆?
“大舅。”“叔叔。”兩人叫道。
他應了一聲,道:“快進家去,外麵天氣多冷。”
“爸爸。”依依推開他抱過來的大手,抬頭道:“我跟哥哥去他們家,你先回去吧。”
鬱福揭開衣服,看了看臉上掛著淚珠兒的鬱果,便放幾人離開,看他們走到許家大門前,許建中從脖子上取下掛著鑰匙的細繩子,陶家的男孩拿過來開鎖,依依靜靜地站著他們腳邊。
完成一項重任似的有條不紊。
鬱福說不出哪裏不對勁,隻是莫名地,覺著有些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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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推開家門,還沒邁進門檻,鬱福就聽見了李淑蘭的哭聲。
進到裏屋,隻見李淑蘭伏在炕上,披著衣服,頭發紛亂,臉埋在枕頭裏,嗚嗚咽咽地哭。
見他進來,李淑蘭抬起紅腫的淚眼,看他一眼又低下頭去,哭得更是傷心。鬱福不知緣由,以為是自己讓她難過了,也不敢說話,隻是立在原地不動,聽她哭著埋怨:“你……怎麼……不早……回來?”
這不是回來了嗎?近來工作繁忙,他也知道自己對家裏,妻女疏於照顧,覺得理虧,便沒有說話,隻是慢慢走過去,用手指理了理她糾纏在一起的頭發。
她抱住丈夫,眼淚洶湧而下,捶著他的胸膛泣不成聲。
鬱福心裏滿是疑惑,看這陣仗,又不好問,隻好抱著她,握住她的手,看她的眼淚如同開閘之水,也不知積攢了多久,似乎一次就要釋放個幹淨。
他不知該說什麼,待她坐直了,打開拿回的袋子給她看,說道:“你看!這是我師傅送的麥乳精,還有,我買了兩個不倒翁,還有一個掛在高處的燈籠,聽說小孩都喜歡這些玩具呢。”
李淑蘭看過去,那兩個胖乎乎的娃娃不倒翁,眉眼頭發都塗了鮮亮的色彩,嘴兒嫣紅,頭發烏黑,連那個燈籠也是十分的精致可愛,喜氣洋洋。
隻是想到孩子……又是一陣錐心的疼痛。
看著轉過頭去飲泣不止的妻子,鬱福更是不解。
自己回來了,明明應該高興才是。怎麼哭哭啼啼的?
李淑蘭好容易止住悲聲,抽抽噎噎道:“孩子被……被我……給送走了!”一語未竟,淚如雨下。
沒有呀,剛剛分明還見過。許建中好好地抱著,方才他還揭開衣服看了幾眼,孩子還小,看不出多像父母,倒和小麥小米有些相似。自家媳婦這麼說,莫不是犯糊塗了?
他便笑道:“送給誰了,姐姐家?”
“不是……”李淑蘭囁嚅道:“是三姐,她說把小二換給咱們,才抱走不長時間,說一會把小二送過來,我本來不想換,後來不知怎麼就……”說著眼裏又滴下淚來。
“不對呀……”鬱福便把剛才的情形複述了一遍。
“啊?”也顧不得自己蓬頭垢麵,李淑蘭抬腳就要出去,鬱福忙攔住她,詢問起前後的情景來。
不提夫妻兩人的言語,隻說張美娣下班回家,看到鬱果帶著淚痕睡去的小臉,不由分說先拍了建中一巴掌:“你怎麼把薇薇抱過來了?這麼丁點兒的小人,也不怕感冒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