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蘇沒立即答應,但確實很動心。他跟顧天鳳也有些年沒見麵了,但白默沒少在他們娘倆中間傳話,白默隔三差五地來給他送熱騰騰的飯菜,其實背後全是顧天鳳的心意。許蘇感激不盡,可他畢竟不是人家的女婿,哪有這麼堂而皇之上門的道理。
或者他可以帶著傅雲憲與白婧一家見麵,大大方方地一起吃頓飯。可他沒信心能把這事情跟傅雲憲解釋清楚,前任和現任一向關係微妙,他總不能說,我不是還惦記人家,我是還惦記著人家的媽。這多稀罕。又或者幹脆就應了那老歌裏唱的,相見不如懷念,幹脆不去。
許蘇心裏一團亂麻,糾纏盤繞,最後結結實實地打了一個死結。他暗罵了自己一聲傻逼。
這個時候,白婧忽然手抖起來,抖得煙都拿不住,原本嬌豔的麵孔也登時變得慘白如蠟。
許蘇被這樣的白婧嚇著了,這種狀態的人他似乎見過,感覺不妙。
然後,方才還和顏悅色的白美女一下翻了臉:“你從後門走!自己叫車,別讓人看見。”白婧站起來,沖著許蘇尖叫,模樣十分歇斯底裏,“趕緊走,走啊!”
來時被強行拽進屋,去時又被強行推出門,許蘇暗舒一口氣,扭頭就走,但到門口,又回過頭。他說,一個女孩子在娛樂圈打拚不容易,還是多當心身體,少抽點煙。
白婧抄起一個貴重的擺件就朝他砸過來。
許蘇拔腿就跑,人到樓下,他聽見樓上的窗戶裏傳出異常響亮慘烈的哭聲。白婧的哭聲。
剛打上車,蘇安娜的電話就來了,一開口就是質問,說傅雲憲答應送她的房子怎麼還沒送來,她說那地方很有投資價值,別看現在地處偏僻,以後一旦通上地鐵,房價立馬翻番……
蘇安娜半輩子都在算計錢的事情,許蘇聽煩了,也聽怕了,頭嗡一聲就大了:“他受著傷呢,你那房子又不會長腿跑了,急個什麼勁兒?”
“他受多重的傷啊,不是沒死麼?”蘇安娜有些不滿,“不就幾百萬的事情,一通電話就能辦妥,這是故意敷衍我?”
幾百萬,還不就?許蘇有些火了,“你多大口氣,你知道麼,絕大多數刑辯律師一年都沒這個收入。”
“傅雲憲是普通的律師麼,刑辯第一人敢情是唬人的?”
蘇安娜前陣子麻癮上來,召喚麻友大戰一夜,結果手氣不順,連這個月的生活費都輸得一幹二淨。她立馬想到找傅雲憲要錢,但當時傅雲憲正在手術,兒子一時也聯繫不上,便二話不說,直接找去了君漢所。她跟前台說,我是許蘇的親媽,前臺立馬打電話叫來了一個特別漂亮的女人,據說是傅雲憲的助理。她跟那個特別漂亮的女秘書說,我是許蘇的親媽。那女人就給了她兩疊人民幣,說先拿去用,不夠等老闆回來再說。蘇安娜心裏很美,“我是許蘇的親媽”,這幾個字就像能打開寶箱的咒語,無往不利。
可能在那裏多聽了幾句閑話,她知道傅雲憲與自己兒子的關係大有進展,於是心頭篤定,越發變本加厲地罵起來:“我養一個兒子不能給我傳繼香火,天天被他騎在身下頭幹屁眼子,我心裏能好受?我就是太不好受了才要他拿房子——”
許蘇直接把電話掛了。什麼騎啊幹啊的,他一個爺們聽著都臊,蘇安娜卻張口就來。而且她嗓門奇大,司機很不自然地咳了一聲,該是都聽見了。
許蘇心煩意亂。
顧天鳳是剛剛收割下來的大麥穗兒,金光燦燦,一直在他心口刺撓,很癢。蘇安娜卻是實打實的一根肉裏的刺,血淋淋地紮在那裏,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