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為所動,眼神投向她和家所在的地方,語調柔軟,「如果她不記得了,那做這一切也就沒意義了。」

「她走的時候不開心,隻要一想到這些,我就受不了。」他聲音裏多了幾分消沉與暗啞,「所以,縱然以後是百世夭折之命,我也要補她一世圓滿。」

「癡兒,癡兒。」老和尚嘆息一聲,終應下了他所請。

她走後,他等了十五年,終於等來同她的再會。

裴鬱寧最後看一眼幽靜的小院,纏綿春雨中,回了他在西北給她的新家。

現在,他終於能回去她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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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癡男怨女,情障難消。」老和尚閉目嘆息,不再開口。

顏書語怔了許久,才慢慢回過神來,指尖撫著他眉目,她笑了一笑,無奈又悵惘,「他的性子,向來如此。」

「所以,我總是麻煩的。」她將人往懷裏摟了摟,抬眼看向不遠處的人,神色平靜,「有勞大師了。」

老和尚搖頭一嘆,有了更多的慈悲與悲憫,「女施主福緣深厚,有大功德,若執意如此,或許可挽回天意。」

「十世夭折,再續前緣,也未可知。」老和尚掐算完,卻又搖了搖頭,「天意之下,命數難定,貧僧也是妄言。」

顏書語點點頭,不再說話。

無論如何,他們命數相連,她總歸也還了他這一份情了。

這一次,他總算沒讓她的苦心再白費。

於他,她總歸捨不下那份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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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之事,得失難定,但終究,有捨才有得。

時光之下,天意輾轉,白雲蒼狗,浮生如雲。

悠長歲月中,一世又一世的命運開始了。

第一世,他們是偏僻山村裏溺水夭折的兩個幼童,被人撈上來時,他仍舊死死地抱著她。

第二世,她是大戶人家被拐賣的小姑娘,小乞丐無意中救了她,卻沒躲過疾馳而來的馬車,死前,他隻能低聲安慰她一句,「別怕。」

第三世,他們是王公貴族家中因疫病早夭的青梅竹馬,他抱著自己奄奄一息的小青梅,親了親她又紅又燙的臉蛋,低聲哄她:「別怕,我在。」

第四世,他們是……

漫長的時光與命運之中,他們始終生死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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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春季,明媚春光中,A市重點高中後門附近的小巷子裏又有了新「節目」。

「早說了讓你們老實點兒!」脾氣暴躁的少年狠狠踹了一腳老實趴在牆上的小混混們,語氣不善,「都說了這附近是我們老大的地盤兒,敢對我們學校的人動手,活得不耐煩了!」

少年帶著身邊幾人氣勢洶洶的忙著教訓這群不長眼的蠢貨,巷口處,披著校服外套的少年姿態懶散的咬著煙,神情冷漠。

春光中,他一身白襯衫格外亮眼,很是吸引了不少或明或暗的視線,至少顏書語經過時,也不免多看了一眼。

她家裏有著容貌出眾的父親與哥哥,相對來說,眼光早已被養得極高,但看到這身姿挺拔神情漠然的少年,還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長得不錯。

她在心裏這麼道了一句,然後背著書包貼著牆壁進了有些黑的小巷。

裴鬱寧身體僵著一動也不動,眼神卻不由自主的跟著那突然出現的少女黏了過去。

她剛才神色平靜的看過來時,他被嚇了一跳,差點吃掉嘴裏的煙蒂,雖說外表看上去毫無異常,內裏卻早已僵成了石頭,除了眼珠子還能跟著她走,整個人都被定在了那裏。

原本注意力還放在教訓小混混上的幾個少年,看著突然出現的少女,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動作,有性情活潑的還打了個呼哨,笑容裏帶著幾分調戲之意。

年少慕艾,看到漂亮姑娘就耍帥早已成了男孩子們的本能,不過,這本能才剛剛冒出了個頭,就在老大凶狠的拳腳中徹底熄了下去。

「都給我老實點!」裴鬱寧訓了一句,將幾個不長眼的跟班兒踢開,自己猶猶豫豫的跟上了前麵的人。

顏書語聽到身後的動靜,回頭看了一眼,見對方沒惡意,繼續朝著學校小門的方向而去。

她剛轉學過來一段時間,前陣子又生病,今天還是第三次來學校,不過這裏有個能走近路的小門她還是清楚的,畢竟轉學第一天她那位熱情的同桌就向她科普了學校的一切風物名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