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在正廳裏聽得清楚,西北三州之地十四處糧店,每一處都和本地大糧商比鄰而居,若要高價賣糧,何苦這般?西北這些糧商賣糧的價格本就高得嚇人。
他們家主母,心裏是有大成算的,軍師扒了口飯,臉上帶笑,他覺得接下來的日子一定會很精彩。
顏書語慢條斯理的喝完了一碗湯,才看向心懷疑惑的諸人,「西北糧價,你們知道是多少嗎?」
坐在裴家眾人中間的羅德文樂嗬嗬的報價錢,「三年前,西北米糧每石八百六十四文,麥一百五十三文,豆二百一十五文……」他報了幾種百姓最常買用的品種,「如今,就以豐盧城內來說,米糧每石六百零七,麥一百零九,豆一百五十三……」他笑看著顏書語,「若非姑娘籌謀得力,這米糧價格隻怕不會這麼快降下來。」
縱然隻降了一部分,但於百姓而言,仍舊是獲利的,畢竟,西北高糧價早已是多年慣例,這三年來受益最多的西北百姓,最有切身感悟。
「可我還是不明白啊,」裴六摸腦袋,「糧食價格下降是好,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羅德文此刻好為人師,解答眾人疑惑,「諸位小哥來西北也不過幾年,可知道為何這西北米糧常年價格居高不下?」
軍師停下扒飯的動作,眉眼肅穆,「西北不產糧,這米糧價格走高是肯定的,畢竟對大商人們而言,西北好東西不多,這跑商販商賺的錢少,他們是不樂意來的。」
羅德文對此給予了肯定,但話音一轉,說起了其他,「這隻是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西北糧市有人操控以此謀利,至於這被賣了高價的米糧,」他看著在座諸人樂嗬嗬一笑,「那是被瓜分的西北軍糧。」
這話一出,花廳內瞬間安靜下來。
其實,這些他們或許都是知道的,但從未深想過,裴鬱寧看著她平靜的眼神,出言詢問,「妳打算動這些人?」
顏書語看他,點點頭,「三年前陛下已動過一次,雖然有些效果,但很顯然沒觸及根基,如今望京裏風雨欲來,西北也因為你的事被放到太後和陛下眼皮底下,現在的西北,是我動手的最好時機。」
「三年前我來西北送糧的時候,就有了這個想法,如今萬事俱備,隻欠最後一擊。」顏書語的這個計劃,除了她自己,其他人都不知道,縱然是替她辦事的羅德文,也是隻知其一未知其二。
她如今要做的,就是南糧北戰,西北這裏的糧市不管是何情形,背後站著什麼人,她都要徹底沖垮它。
低價銷糧這個計劃,她籌備了三年,用了無數人力物力,如今正是檢驗成果的時候。
這一戰隻要得勝,此後西北糧市就是她的天下。
霍家所育良種雖然還有瑕疵,但已到推廣時機,隻有參與進來的百姓越多,這糧食的根基才能打得更好,人隻有吃飽,才有餘力去想其他做其他。
這是她開西北商道的重要根基,不容有失。
裴鬱寧動了下嘴唇,卻不知道要說什麼,最終隻能握緊了她的手,表達心意。
他知道她的心裏有一個屬於自己的誌向與世界,他在朝著自己目標努力的時候,她也從不曾懈怠,比起他,她才是真正心裏有家有國的那個人。
某方麵來說,她是世人眼中的癡人與愚人,做些費力不討好的事,也不為自己,隻為了信念與誌向,在世俗之人眼中,何其可笑。
但她還是做了,不是為她自己,而是她覺得應該得到善待的那些人,她費盡心力,想要讓西北繁華起來,縱然最終得利的並不是她。
「我跟妳一起。」裴鬱寧親了下她的指尖,眼神溫柔。
他能做的,就是護著她陪著她,走完一程又一程。
顏書語笑笑,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