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六麵色冷硬的叫人過來送了秦方和吳氏出門,少將軍在外祖家過的什麼日子他是不清楚,但從回京之後秦家從無聯繫也無幫扶來看,隻怕根本不被人放在心裏,既然如此,那想要打他們家的秋風,就隻能是一場空談了。

更何況,主母為他們幾番籌謀,讓他們在西北沒被人啃得渣子都不剩,一個個活蹦亂跳的活到了今天,這恩情得報,想要算計主母,日後秦家真是不必再來往了。

裴鬱寧情緒不佳的走進悠然居時,她正坐在廊下品茶,見他過來,朝他招了招手。

「怎麼了?這麼生氣?」顏書語少見裴鬱寧這副憋屈生氣的模樣,雖然她知道是秦家那對夫婦過來,不過她懶得打交道,也不放在心上,這輩子,她和他們,一星半點兒的關係都不想有。

裴鬱寧搖搖頭,就著她的手喝了剩下的半杯茶,心頭那口悶氣順了之後,情緒好了許多。

他最重要的人已在麵前,沒必要為那些蠢貨費心,反正他們此去西北之後,這些人和事也煩不到跟前。

秦家是他的責任,不是她的,沒必要讓她費心堵心。

「陛下的旨意是封你做威武將軍,」顏書語摸了摸他的臉頰,給予安撫,「不過,就我來看,與其說是給你封賞,不如說是打發你盡快回西北,別在他麵前煩心。」

「以我們那位陛下的心性,指不定下旨時還想著讓你戰死西北。」顏書語說得有些嘲諷,「若非秦太後和朝臣們聯手施壓,我看這件事上他會任性到底。」

「旨意他既然下了,那我就接。」裴鬱寧對此倒是沒什麼情緒,「反正我心裏也想著回西北,順水推舟,就這樣吧。」

「望京這裏風雨欲來,我們早些離開也好。」顏書語笑笑,看向蔚藍天空,秋高氣爽,確實是宜出行的好日子。

出發前,除了秦家這個不那麼讓人愉快的意外,諸事妥貼,侯府裏那位方先生雖然沒來送行,卻遣人送了封信過來,顏書語看完信沉靜一笑,遞給了裴鬱寧。

裴鬱寧掃完信的內容,嘴角也多了點笑意,不得不說,這位方先生,著實是個妙人。

他跟在裴二老爺身邊,引著他做生意,認識了個青樓裏的妓娘,那妓娘心機深沉,一步一籌謀入了侯府,將家裏那兩個女人鬧得頭疼欲裂,雞犬不寧。

受著這苦楚,卻還要拚命隱瞞,也難怪他回京之後侯府裏那些人顧不上他了。

當然,那妓娘的身分也很有意思,她乃是裴老夫人從前發賣出府的丫頭所生,那丫頭被汙蔑偷了主人家的錢財,在老夫人授意下被人牙子賣到了下九流的地方,一生淒慘坎坷,從小對女兒耳提麵命,隻等著對裴老夫人復仇。

如今,裴老夫人從前作孽的現世報來了,那妓娘什麼都不為,就純粹來找她復仇,她怎麼頭痛她怎麼來,很是有一番手段,當然,這裏麵也不缺方先生的護持。

他現如今管著侯府裏的大小事,內裏這一家人怎麼折騰都成,外麵卻不露消息,侯府的麵子保住了,這些人的裏子與苦楚他就懶得管了。

「方先生做事有分寸,不會汙了神威侯府的門楣。」顏書語替人解釋了一句,當年她送他北上時說得清楚,家裏鬧翻天都成,隻要不在外麵丟臉,隨他用什麼手段,總歸,那是一群不重要也不值得費心的人。

作為曾經的神威侯夫人,她也不喜歡有人汙了侯府的名聲。

裴鬱寧沒說什麼,隻對她微微一笑,「妳做什麼我都相信妳。」

顏書語眉心一跳,看著麵前似乎又成長了許多的裴鬱寧,沉默不語。

他如今好像越來越能跟上她的步伐了,這樣,算是好事吧。

「西北,我給妳準備了一份禮物。」裴鬱寧摟著她,指腹摩挲她指尖,「到那裏,我相信妳會喜歡的。」

顏書語點了下頭,看向車窗外,這是離開望京的路,再回來,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不過,她在這裏的事都已做完,走得毫無遺憾。

過去不能更改,但未來卻是由她自己創造的,她縱然還有遺憾、不捨與心痛,也不及眼前可見的希望重要。

曾經的一切她記在心裏,那些隻會變成督促她前行的力量,而非絆腳石。

從烏安縣到慶州,從慶州到西北,再從西北到望京,她變了不少,也獲得了不少,但一路行來,她得大於失,這足以告慰曾經的自己,至於剩餘的,她拭目以待。

秋風捲著枯黃的落葉飄向遠處時,啟程的人朝著新路而去。

背後的望京,縱然一片腥風血雨,也再和他們毫無關係了。

西北那裏,有新的生活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