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大難不死有後福(2 / 2)

一麵出去開了街門兒,就瞧見蓮哥兒背著小籮筐,裏頭滿滿的都是草藥,一進門就問道:“二姐兒呢?”

三郎見他走的時候雪姐兒還是歡蹦亂跳的,如今人去樓空,就算是堅毅漢子也忍不住哽咽道:“沒了……”

蓮哥兒登時就滾下淚來,雪姐兒雖說也是碧霞奴精心養大的,到底生得壯實,家裏又不像當日冰姐兒出生時候恁般富貴了,難免要操持家務,雪姐兒倒有一半兒是蓮哥兒帶大的,說是主仆,就好似親妹子一般,如今聽見沒了,雖說比不得三郎夫婦,也是肝腸寸斷,因連聲問道:“妹子現在何處?”

三郎搖了搖頭道:“地保幾次三番來鬧,說是不能過夜,已經煩請了街坊溫二爺送出去,到了城外義地下葬了。”

蓮哥兒呆呆地抱了小籮筐,怔怔的說道:“那地方小的認識,以前幫襯著溫二爺抬過幾回杠,我去瞧瞧雪姐兒。”說著扭頭就走,三郎在身後喚了他兩聲,隻當做是沒聽見,飛奔而去。

到了城外義地,墳頭兒千裏磷火幽幽,蓮哥兒原先仗著一股子悲憤勁兒,也沒多想就跑了來,如今見了這個排麵兒,到底還是八、九歲上的小娃娃,心裏就有些膽怯,待要回去,又不甘心想見雪姐兒最後一麵,隻得拿了火鐮火石,打著了火折子,哆哆嗦嗦的挨個兒墓碑尋找起來,一排排的走過去,都不是。

遠遠好像竟聽見嬰兒的哭聲,蓮哥兒心裏一驚,莫不是雪姐兒舍不得自個兒,竟來勾魂兒了,轉念一想原是往日裏常在一處的,怕她怎的,就大著膽子往哭上處走過去。

手裏火折子照亮了前頭一片空地,遠遠的看著好像是鬼火,離近了一瞧敢情都是野狗的眼珠子,少說也有三五頭,蓮哥兒自小常跟著爹媽流落四方,沒少住在荒郊野外的,見了野狗倒也不怕,點著了幾個火折子一丟,畜生怕火,扯著脖子嚎了兩嗓子,就紛紛跑開了。

蓮哥兒舉著火把往近處一瞧,地上一個小小的棺材,埋得也不淺,想來小人兒家血甜,才招來三五成群的大狗拿腦袋拱地,竟把個結結實實的小墳包兒給拱開了,裏頭露出半個棺材頭,且喜不曾拱破了,看著倒是嶄新的,心裏就猜測這是雪姐兒的墳頭兒。

正想著,忽然聽見棺材裏頭隱隱約約的傳來嬰兒的哭聲,蓮哥兒唬得火折子都掉在地上,待要跑了,轉念一想,自己和雪姐兒原本認得,她就是顯靈怎麼,也不會害了自個兒,隻怕是小人兒的魂魄不遠,如今給野狗撞了墳頭兒,覺得委屈,見著家裏來人了,才哭兩聲泄泄委屈。

想到這兒便不怕了,上前來把小棺材拖了出來,拔去棺材釘兒,拿了火折子往裏頭一照,但見雪姐兒穿著一身兒鮮亮小衣裳,正躺在裏頭哇哇大哭,小臉兒憋得通紅,額頭上都是汗珠兒,哪裏是個小鬼兒,分明是粉妝玉琢的女娃娃。

蓮哥兒又驚又喜,趕忙伸手把雪姐兒抱了出來,一摸小身子暖呼呼的,這是還陽無疑了,往日裏常聽人說過,小孩兒家魂兒不全,容易走丟了,興許就能找回來。

想是雪姐兒出花兒不順,憋死在身子裏頭,原本沒有涼透了,如今埋進地下,叫地氣一蒸,地底下的陰寒水汽正好排解了痘漿,這才撿回一條小命兒來,哭聲引來了野狗刨食兒,陰差陽錯的把小棺材刨了出來,要是晚一步,隻怕小娃兒就憋死了,自個兒再晚到一步,又要給野狗活活叼了去,這女娃當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大難不死,來日定然有福報的。

蓮哥兒心中歡喜萬分,脫了自個兒的小褂兒權當做繈褓,把雪姐兒包裹嚴實了,真金白銀的一般抱在懷裏,手裏緊緊握住了火把,一溜煙兒趕回了城裏去,原本城門落鎖宵禁,任何人不得進入,蓮哥兒抱著妹子把這件奇事一說,就連本地的看街老爺都當做是一件奇聞,連連點頭稱讚蓮哥兒忠義,又說雪姐兒造化大,來日必然不凡,竟是網開一麵叫他們從城垛子的台階兒上繞了一圈兒進了城門。

此時三郎夫婦還沒睡下,正對坐著垂淚,心疼姑娘,又擔心蓮哥兒三更半夜的跑出去遇見什麼歹人,正在愁雲慘霧之際,就聽見外頭蓮哥兒拍門的聲音,一麵喊道:“三爺,奶奶,開開門啊,雪姐兒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