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敗的鵪鶉鬥敗的雞,正要帶著丫頭灰溜溜的去了,誰知三郎倒是發話道:“賽姑娘既然來了,不如與我們一同進去隨喜,不然外頭排隊站著,大太陽底下曬壞了你。”
碧霞奴聽了這話倒是有些訝異,知道丈夫定然不會對這樣閑花野草動了心意,隻是不知他又要如何淘氣,可憐那賽貂蟬姑娘如今春心蕩漾,又起了癡心妄想,見三郎和顏悅色,自家倒會蹬鼻子上臉,笑道:“承蒙恩人憐惜,奴家就借了這個光罷。”命丫頭攙扶著,隨著三郎一家子進了正殿。
一群人丫丫叉叉邁步進來,旁人倒沒理會,隻有冰姐兒這會子正是好奇的年紀,見了廟裏金剛護法全然不怕,瞪大了眼睛到處撒摸,忽然抬頭瞧見了碧霞元君娘娘的金身,團了小手也做那個拜拜的姿勢,叫一聲“娘!”
碧霞奴見孩子抬頭衝著上頭叫娘,逗得撲哧兒一樂,正要說她,一抬眼瞧見了上頭供著的元君聖像,怎麼恍惚和自個兒生得一般無二,回頭瞧了一眼張三郎,見丈夫朝她擠眉弄眼的,便知這是他搞的鬼,怨不得今兒來打醮,這些個幽尼女道對自家恁般熱絡,敢情這重修廟宇再造金身的好事就是丈夫出錢做的。
為首的那老道念了一句無量壽佛,過來攙扶了碧霞奴,底下小道童擺上了拜墊,笑道:“請奶奶還願吧。”碧霞奴趕忙抱了冰姐兒行了禮,冰姐兒也團著手有模有樣的學著娘,一會兒瞧瞧上頭那個,一會兒又瞧瞧抱著自己的這個,小腦袋撥浪鼓似的亂晃,又有些忍不住清楚哪個才是娘親,忽然餓了,聞見一股子奶香,一頭紮進親娘懷裏,才知道自己認對了。
一家子行了禮,後頭自然就該賽貂蟬姑娘的了,這時候才回過味兒來,敢情求著人托關係進來了,末了還要給人家的正頭大娘子磕頭,咬碎了銀牙也隻好往肚子裏咽,待要不拜,一抬眼瞧見張三郎冷著臉看她,唬得不敢不低頭,規規矩矩的朝著碧霞奴模樣的金身行了大禮。
帶著丫頭含羞帶愧的出了大殿,又怕給人瞧見,偷摸從後門兒走了。三郎一家子倒快活,冰姐兒雖然時常抱出來曬陽兒,正經出來逛逛還是頭一回,樂得不肯家去,抱她上車,小手兒狠命扒住了車轅子直搖頭。
三郎見閨女高興,吩咐從人先回去,自己帶了妻女單獨逛逛,就好似原先趕廟賣貨一般也是好的。夫妻兩個帶著奶娃從裏頭五進的大殿緩緩的往外頭隨著人流兒走,碧霞奴的母親娘家就是元禮府本地人,遇見吃食攤子,叫賣的雜貨,一樣一樣的指給三郎瞧,告訴他是什麼好吃的好玩兒。
冰姐兒別看年小,卻是個地地道道的小吃貨,聞見了油炒麵的香氣,小手往那邊一指,踢著腿兒,小身子也往那邊掙巴,意思是要過去。她還太小了,爹媽又不敢給她亂吃東西,倒是碧霞奴想著這個來,笑道:
“你們可都沒見過油炒麵,當年我娘家媽在的時候還想起這個來,就在秀才第炒了一回,磊一個灶拌了佐料兒幹炒麵粉吃,倒也好,隻是吃多了克化不動,等姐兒再大一點兒才好給她吃。”
三郎見這東西勾動了喬姐兒的鄉情,說話兒就去買了一碗,端到她跟前,自己伸手接了冰姐兒抱著,叫她嚐嚐,碧霞奴蹙了眉道:“哪兒有你這麼當爹的,這不是叫孩子眼饞麼?”
三郎顛著冰姐兒,果然見奶娃兒目不轉睛地瞧著那一碗噴香的油炒麵,大眼睛裏頭噙著淚,急的身子直躥,顛了顛哄著她,一麵笑道:“小娃兒也得立規矩,自小兒就叫她知道,你在咱們家才是第一個得寵的,這小東西也隻好排第二個,若要有人疼她,自個兒也找個小女婿罷。”
說著把閨女一顛,顛起來老高,又穩穩的接住了,唬得碧霞奴也顧不得吃油炒麵,揮了粉拳捶著丈夫,叫他抱穩了別做禍。
果然冰姐兒給爹爹顛了幾下也忘了哭,還咯咯兒的樂,碧霞奴才放了心,也不忍心饞著閨女,叫她爹抱著往前走,自個兒得空子吃了兩口,還了大碗才跟上去,三郎這幾日忙著生意,又要去文社裏頭吟詩作對,忙了個焦頭爛額,今兒好容易空一天,玩兒心又起了,才吃了油炒麵,又抱了孩子去瞧捏糖人兒的,一家子說說笑笑的瞧那做糖人兒的師傅,如何吹出好大的金龍,正鬧著,忽然聽得身後頭一個還沒倒倉的小小後生笑道:“這大瓷娃娃真好看,哪兒買的,我叫我爹媽也給我買一個,回家當媳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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