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三郎聽了,也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欺上身來摟在懷裏道:“這可不能夠,就是天王老子來了,說不得也隻好反他娘罷……”
唬得喬姐兒又羞又怕,揮著粉拳錘他道:“了不得,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也敢說……”急忙掩了丈夫的口,又笑道:“我哄你玩呢,你沒見戲文裏頭說的唱的,宮裏的娘娘們都是天仙也似的模樣兒,我這樣蒲柳之姿哪裏比得,便是沒有皇爺瞧見也罷了,若當真瞧見,隻怕還唬著了呢,你可真是個無事忙!”
說的三郎也搖頭笑了道:“常言道關心則亂,況且我隻不信宮裏的娘娘還能生得比你顏色好。”喬姐兒也懶得理他。
說話兒過了小半年,夫唱婦隨的過著,小日子越發紅火起來,三郎這頭的生意,侯兒已經做的順風順水的,跟著鏢趟子出去兩三趟,身量兒也長高了些,見識閱曆也都有了,綢緞衣裳一穿,瓜皮小帽一戴,再瞧不出當年侯家老店那小夥計的模樣兒。
碧霞奴的絨線兒鋪做的也好,如今養出了一批熟客,也不用每日裏出去站櫃台,偶然想在家歇兩日,就把蓮娘打扮好了送過去看店,雖說生得不如喬姐兒,上了蘇杭辦來的胭脂水粉,也是個端莊俏麗的美人兒胚子,隻是她一站櫃台,家裏的璋哥兒就沒人帶了。
喬姐兒倒是天生喜歡孩子,該著換班時,不待蓮娘開口,自家就去接了璋哥兒來家玩一日,那璋哥兒是碧霞奴瞧著長大的,對她好似親娘一般的親近,也不哭鬧,老老實實跟著主母一處玩耍。
偏生這一日歇了中覺醒了,想起要油炸糕吃,喬姐兒不大吃甜的,家裏沒個小娃娃,也不預備,蓮娘出去下房裏就鎖了門,家裏又沒鑰匙,隻好抱了娃娃往街麵兒上買去,不巧走了幾條胡同兒都沒瞧見挑貨郎,想著自家絨線兒鋪裏剛進了一批雪花兒洋糖倒好賣,不如抱了孩子去拿幾塊來哄他。
晌午日頭快要偏西,正是家家戶戶歇中覺的時候,喬姐兒抱了孩子往絨線兒鋪門臉處走著,街上沒有半個人影,遠遠的瞧見鋪子好似上了板兒,倒是唬了一跳,分明是打發了蓮娘來看店,她又不是個躲懶不做生意的……
好奇扒著門縫兒往裏一瞧,房裏昏沉沉的瞧不清爽,倒好似有人嗚嗚咽咽的聲音,喬姐兒隻怕是蓮娘一個人看鋪子,街上又沒閑人,莫不是遭了賊惦記,趕忙轉身往窗欞處舔破了窗戶紙細看。
但見那甄蓮娘給一個男人按在櫃台上,兩個疊做一股,一聳一聳的,做那夫妻晚間被窩裏頭的勾當,唬得喬姐兒哎喲了一聲,狠命拍著窗戶,開口就喊“捉賊”,剛喊了兩聲,鋪子的門就打開了,滾出一個人來,跪倒在喬姐兒的繡鞋邊上,隻說:“求奶奶超生,莫要叫嚷出來。”
喬姐兒定睛一瞧,竟是家中的小侯掌櫃,再往屋裏探頭一看,但見那甄蓮娘滿麵飛紅,含羞帶愧的係好了裙子,隻不敢出去,隔著一道門也跪下了,垂淚無言。
碧霞奴是成過親的婦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登時臉上一紅,且喜街麵兒上一個閑人也沒有,倒還不妨,因笑道:“你如何倒在此處,你們爺正等著你回鏢局子裏頭對賬呢,還不快去?”
侯兒見了台階兒,二話不說,磕了個響頭,爬起來飛也似的跑了。喬姐兒搖了搖頭,抱了孩子進了絨線兒鋪,回身關了街門兒,方才把蓮娘扶起來道:“這事有幾回了?若是他強你的……”
蓮娘這才滾下淚來道:“不關侯七爺的事,是奴家不要臉勾引了他……”懷裏璋哥兒瞧見母親哭了,小人兒家也知道心疼娘親,咋呼著小手兒去摸她的臉。
喬姐兒知道蓮娘從火坑裏出來,平日裏最怕這事,偶然瞧見鋪子裏大姑娘小媳婦兒說笑些房裏事還冷了臉回避了,何況這樣勾當,定然不是苟且的事,又見她肯替侯兒說話,因猜測著笑道:
“你的為人我是知道的,不然也不敢叫你管內宅的事情,既然兩下裏俱有了意,為什麼不竟嫁給侯掌櫃?我見這孩子跟著我們當家的曆練了一半年的,比原先身量兒也出挑了,模樣兒也周正些,是個上進的好孩子。”
蓮娘接過了璋哥兒哄著,一麵歎道:“大奶奶是個菩薩,不因為我是火坑裏出來的就小瞧了我,如今莫說我是做過姐兒的,就是尋常這個歲數的婦道,給人休了又帶個拖油瓶,哪兒還有小後生家瞧得上的……
七爺如今雖說獨當一麵了,到底還是個十*歲的大小夥子,得了爺和奶奶的賞識,也是家主人一樣絲綢兒的衣裳穿著,月錢銀子加上年底的紅利,一個人進項倒好比得上屯裏一家子的嚼裹兒,人又生得端正,奴家沒站過幾次櫃台,就有不少姑娘家悄悄的打聽他了,我一個殘花敗柳的身子,又帶著哥兒,哪兒敢想那個高枝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