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柳翠兒淪落煙花(1 / 2)

張四郎聽見夫子盛讚三郎的文章花團錦簇一般,心下便不服氣,轉念一想,來日院試時候,若是竟叫哥哥捉刀代筆,自己豈不是有戲中得一個秀才,也省得熬到頭發胡子都花白了,還是個童生小友,心中自以為得計,嗬嗬兒的樂兩聲,旁人都以為他是好容易得了夫子的誇獎,飄飄然起來,因此都不理論。

討了假來家,王氏正帶著幾個佃戶往田壟上去,迎麵瞧見四郎,趕忙打發那些夥計自去,一麵迎上來接了包袱皮兒道:“你不好生在學裏念書,這會子跑回來做什麼。”

四郎因說了柳家允婚的事情,正要來家與母親商議迎娶,一麵見王氏自己下地,不解問道:“娘怎的還帶了人親自去,頭一日指給地方兒也就罷了,日日這樣鬧,身子骨兒怎麼折騰得起。”

王氏見張四郎這一回狗嘴裏吐出象牙來,心中歡喜,說道:“難為你這小廝兒知道心疼我,到底沒有白疼你,不像你哥哥,娶了媳婦兒就把老娘拋閃在腦後……你不知道這起子懶賊,你不看著,他們樂得不動,白糟蹋了莊稼,所以我日日去瞧,不敢懈怠的。”

四郎沒心思聽她這些精打細算,一時來家,叫五姐下了麵來吃,一麵細細的把三郎那邊兒的打算說與王氏知道。

王氏聽了啐道:“嚇!我老身還沒死呢,就要圖咱家房子?那喬家大姐兒好精細厲害的人物,瞧著溫柔沉默藏愚守拙的,心裏一點兒不含糊,這還了得?明兒隻怕還要插手你妹子的婚事,擺布了你們兩個,連我老身也叫她賣到大戶人家當婆子罷咧!”

四郎見母親起急,隻怕不肯寫文書,倒耽擱了自家的好姻緣,萬一與三郎家撕破了臉,原先那一筆賭資隻怕也要自家去還了,趕忙陪笑著解釋,一麵賭咒發誓說這是自家過意不去才想出來的主意,不與哥嫂相幹。

王氏隻不信,跳著高兒的數落碧霞奴忘恩負義,剛過門兒沒幾日就要來觸婆家的黴頭,說的四郎心裏起急,隻得沒好氣道:“您老隻會坐在炕頭兒瞎說,若是真硬氣,當日外頭欠了賭債,又不見你老幫襯著還上,如今要說媳婦兒,家裏一個大錢也拿不出來,若不向哥嫂做些抵押,就等著明兒我叫舅子活活打死,你們娘們兒給我收屍罷了!”說著,撒嬌撒癡的大哭起來。

王氏原本是個雷聲大雨點兒小的鄉下婦人,隻顧著嘴上痛快,撒了一回狠兒,如今給兒子問得啞口無言,滅了氣焰盤腿兒坐在炕上想了一回,除了把房子過戶,也實在沒有別的法子籌出錢來。

況且日後五姐出門子,家裏房屋地壟自是歸了這弟兄兩個,如今四郎既然情願,自己當老家兒的也不好攔著,難道真要眼睜睜的瞧著兒子給那些潑皮逮住了就要揍一頓不成,若是女家急了,告到當官革了童生的名頭,這一輩子苦熬苦業可就算是白瞎了……

想了一回,伸手狠命在張四郎額頭上一戳罵道:“你這個小冤家喲,做出下流沒臉的事情來,叫我給老三媳婦兒拿捏住了,日後可怎麼管教那蹄子……”說著掉了幾滴金豆子。也隻得任命,教四郎磨墨蘸筆,寫下分家過戶的文書,自家按了手印兒,叫他帶回城裏去交給哥哥收著,連帶著催促把親事辦了要緊。

張四郎收起文書就要回城,王氏好容易見著兒子一回,攔下了道:“忙的什麼?住一晚再走,仔細今兒天晚了進不去城裏。”母子兩個正扯皮,忽見張五姐從繡房裏頭鑽出來道:

“娘真個要把家宅都過戶給了三哥,就不管老閨女死活了?當日爹在時如何疼我,如今伸腿兒去了,一個一個都踩到我的頭上來,前兒四哥賭錢輸了,就要給我說人家兒還債,如今要說親,又要把房子過了戶,成了親的子弟哪一個不是向著外人算計老家兒的?

娘這回聽了哥哥挑唆把宅子賣了,隻怕明兒就拿了文書來叫咱們娘們兒卷鋪蓋走人呢。那喬家姐妹是那麼好鬥的?喬二姐兒當日口口聲聲終身不嫁說的多好聽,誰不說她是貞潔烈女一般,如今怎麼樣?還不是浪著嫁人去了,貪圖人家的官聲,趕著給個賠錢貨做了後娘,妹子尚且這樣,姐姐就可想而知了!”

那張五姐當日給何大郎拒了,心中早憋著一口惡氣,很瞧不上喬家姐妹兩個,如今逮住一個機會,非要說嘴一番,心裏方才痛快,豈知又戳中了王氏的心窩子,隻怕寫下文書,喬姐兒真個就要翻臉趕人的。

四郎見五姐要壞了他的好事,跳著高兒蹦起來作勢要打,唬得五姐躲到王氏身後,王氏一麵護著五姐,將這事放在心裏一咂摸,還真是那麼回事兒,若是喬姐兒憑著一紙文書要把自己娘們兒攆了出去,日後指著四郎過活,隻怕就要活活兒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