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台柳攀折陵上(2 / 2)

聽見是一戶姓柳的人家,住在元寶巷內,因笑道:“原是她家,這倒怨不得了,既然恁的卻是好辦。”

原來這一戶人家喚作勾欄柳家,柳老爹並柳媽媽早年做些行院生意,隔幾年就往蘇杭等地采買女孩子,度其相貌嬌養起來,長到十二三歲時,傍著行院中有名號的子弟把女孩兒梳攏了,從此開了臉在家接客。

可巧如今張四郎纏上的這一位,卻是柳媽媽的親生女孩兒,並不是樂籍,還算良家,如今家中積年做著行院勾當,家道也漸漸的殷實起來,便不打算讓女孩兒入了樂籍,所以治今不曾梳攏,隻是城上略有根基人家的好子弟,都知道他家裏是勾欄瓦肆的買賣,不大樂意結這樣的親家,小門小戶兒的倒也有幾家來求,怎奈財力又配不上柳家,所以耽擱著女孩兒的婚事直到今日,不成想倒叫四郎拔了頭籌,也不算是辱沒了他。

張三郎聽了個中緣由,心裏倒好過了些兒,就央著杜琴官前去提親。琴官笑道:“三爺恁的心急,倒好似令弟才是女孩兒家一般,去是去得的,隻是有句話囑咐三爺,這柳家女孩兒雖是下九流出身,隻因父母做這樣生意,家中倒也家趁人值,自小兒嬌養慣了,很有些小姐脾氣,不知令弟是否拿捏得住她……”

三郎歎道:“這也是各人緣法,我家裏那個禍根孽胎做下事來,人家不說經官動府打他個半死,也算是便宜他了,況且這一回成了親,定要稟明高堂分房單過,他好不好也隻有自求多福,我也懶得理他們小夫妻了。”

杜琴官和四郎都笑道:“若是恁的,就是三哥造化。”一說說定,張三郎因留下三兩銀子,送與杜琴官做媒謝錢,琴官不收,李四郎笑道:“琴哥收著無妨,如今三哥家裏寬綽多了。”琴官聽說,方才半推半就拿了。

送他弟兄兩個出去,想著今兒無事,趕早不趕晚,就去一趟勾欄柳家說合,隻因自己是個樂籍,平日裏行會也常見柳老爹,倒不用通報,帶了一個小廝,收拾了幾件衣裳,捧了香爐出去。

上了街,外頭看門的小廝喊了一聲道:“相公出門!”叫杜琴官一口啐在臉上道:“瞧清爽了,我是去說親,又不是去陪酒的。”小廝笑嘻嘻的道:“這還是原先班主定下的規矩,總要給咱們班子撐撐場麵,相公瞧瞧,小的這一喊,多少年輕子弟不錯眼珠兒的瞧著您呢。”

杜琴官趕著搡他兩下道:“扯你娘的臊,明兒再說瘋話,立等人牙子來拉出去賣了。”唬得小廝低頭不言語。

琴官上車往勾欄柳家來,因是通家的交情。直從大門進去,到了前頭花廳,遠遠的聽見彈唱之聲,又有幾個子弟說笑的聲音,琴官側耳傾聽時,裏頭倒像又那縣尉少君唐閨臣的聲音,不由得秀眉微蹙,一麵輕聲兒問身邊小廝道:“你去裏頭哨探哨探,看唐少爺可在席上。”

小廝答應著去了,不一時仍回來,撇撇嘴兒道:“怎麼沒有,懷裏抱的是銀姐。”琴官聽了冷笑一聲,反倒不曾回避,端端正正邁著纖步從堂前經過,早給那唐少爺瞧見了,臉上一紅推了銀兒,下堂來去趕著琴官道:“小杜,你且住住。”

席上那些年輕子弟都知道個中端的,早就高聲哄笑起來,連歌舞小戲也不看了,琴官隻不理,緊走幾步就往後頭玩花樓去。唐少爺在後頭跟著,有些氣急敗壞道:“用著我時公子少爺叫得倒親熱,如何現在就端著不理人,凡事總有個緣故,說出來人也不冤枉。”

琴官停住了腳步,轉過身子來麵帶嗔意道:“是門下不會巴結,隻是衙門裏頭斷案,沒有放出去再捉回來的道理,少爺若是惱我,就下火簽子拿我進男監,也好消了你的雷霆之怒。”

那唐閨臣原是個會伏低做小的風流少年軟款子弟,隻是礙著小廝在,不好說體己話兒,因嗔了那小廝道:“瞧你們相公氣得臉都紅了,怎的不知道後頭茶房裏要碗茶來與他吃了,看壞了嗓子唱不得。”

小廝知道這對兒冤家又要鬧,抿嘴兒一笑答應著去了。琴官抬腳要走,給那唐閨臣涎著臉擋在前麵,又不好與他撕扯的,隻得回身往遊廊上頭斜倚著欄杆坐了,一麵歎道:“這是何苦來呢,要惱就惱到底。”

唐少爺眼見左右無人,欺了身拉了琴官的手柔聲說道:“這是台麵兒上的勾當,你如何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