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聽途說道破天機(2 / 2)

小姐的繡樓外頭更不用說,你是做更頭兒的,又在這個上麵吃過虧,怎的不知道繡樓外頭有多少人回護著,就是小姐身邊如何隻有一個丫頭?我們周大姑娘家老爺雖說退職在家了,小姐身邊尚有養娘、丫頭、婆子眾星捧月一般,小姐的繡房一個男人家就那麼容易進去了?”

三郎聽見女家的表少爺帶了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尋四郎的晦氣,當初心裏就存了疑的,如今給渾家這樣一說,倒也有些疑惑起來,夫妻兩個琢磨了一回,又不大明白內中機關,隻得先睡下,明兒再說。

第二日碧霞奴往周府上教針黹,可巧周大姑娘的表嫂來家瞧她,送些繡品賀她出閣,周小姐一麵拿出自己的活計來請嫂子瞧,表嫂瞧了倒是一連聲兒的讚,連忙叫引著碧霞奴廝見。

喬姐兒見這位表嫂當家立紀言語爽利,忽然想起昨日之事來,隻因她是個當家娘子,便不大避諱。因試探著笑道:“俗話說侯門似海,奴家原先隻有戲文上頭聽過大家子如何生計的,直到來了府上伺候,才算是開了眼界呢。”

周家表嫂掩口笑道:“可說呢,我這位表妹家中雖比不得公侯將相,勢派兒倒也是大的,比她表兄家裏就強遠了,你瞧瞧,光是貼身的大丫頭就有兩三個,我們那邊兒房裏隻有一個大丫頭,外頭兩個粗使的,一個上灶的罷了。”

喬姐兒點頭道:“常言道禮出大家,若不進來,再想不到有這些個規矩,怎麼往日戲文裏頭都說,哪怕是丞相家的小姐,也隻有一個丫頭服侍,高門大院兒的,憑什麼窮秀才也翻得進來,可不是叫人打嘴麼。”

表嫂哎喲了一聲笑道:“難為大娘子這麼個伶俐人兒,竟信了那戲文裏頭的胡謅了?如今我妹子家中是正七品的官兒,還要這些個排場,那封疆大吏家中的繡樓,哎喲喲,好比皇宮也似的,前兒堂客席上赴宴,聽見一位娘子說的,那樣人家,小姐奶奶們略要舉動,先要咳嗽一聲,說個‘走動’二字,一層層的傳了出來,二門裏頭再沒一個閑人,可不是如同後宮裏的娘娘們了。

那戲文裏頭也有個緣故,隻因寫戲的都是些落魄的秀才書生,常住勾欄院裏,與姐兒們夫妻一般,他要給行院閨閣增光,雖然假托才子佳人,實則寫的就是暗門子。”

原來這表嫂出身商戶人家,自小兒胡打海摔慣了,後來巴結書香門第,倒賠妝奩嫁了進來,所以知道這些市井瑣事,不但說得喬姐兒紅了臉,那周大姑娘也掩麵笑道:“表嫂越發瘋了,如今當著我們的麵說些村話,我聽不懂,這就去母親房裏服侍。”

那表嫂扯住了周小姐的衣袂笑道:“你少和我作怪,趕明兒出了閣,還這麼喬模喬樣的不成?”娘們兒說笑了一回,伴著做些針黹,到了晚飯時候,碧霞奴辭了出來。

來家打發丈夫吃了飯,將今日閨閣私語說與他知道,一麵說道:“這事隻從內宅打聽,到底不準成,你那把兄弟李四郎不是有個大舅子就是梨園行的?前兒還幫襯過咱家的官司,依我說,你借此事請他吃兩杯,再旁敲側擊的問一問,不然別的親友都是良家,更不知道裏頭的行市。”

三郎記下渾家囑咐,第二日會齊了李四郎,隻說要請杜琴官吃酒,李四郎笑道:“我的哥哥兒,好輕巧的話,若是請旁人吃酒也罷了,你要請他,隻怕不得這個臉。”

三郎不解其意,因笑道:“你這小廝兒好大口氣,我為了謝他當日搭救情份才請客,怎麼就見得不賞臉。”

四郎道:“你不知道行院裏的規矩,梨園子弟就與勾欄家的姐兒相仿,你要請他吃酒,尋常子弟再不肯去的,隻怕吃了市井人家兒的酒,可就倒了行市,最次也要念書人來請,才肯去的,若是有錢有勢的大佬,就更樂意了,不然為什麼我那大舅子倒肯在張大戶家裏教習,就是這麼個道理。”

張三郎聽見這話,歎了口氣道:“可惜了他這麼個人,竟俗了……”四郎擺擺手道:“他是犯官之子,能夠死裏逃生就算好不過的了,還想著怎的?聽見倒是在風塵之中有個相好,隻是男色一途,到底玩形弄影不是正道,來日未必有個結果,誰知我這舅子又與別的戲子不同,卻不肯買個丫頭娶妻生子,隻怕負了那相知,倒也是他一段癡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