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秀才第上住了幾日,何捕頭和三郎身上都有公差,卻是耽誤不得的,隻好回城銷假。這一回喬姐兒倒是得了益,與妹子隔了不過兩條街,那何大郎是個老女婿,自是會疼人的,隻因二姑娘來家,心疼渾家,不肯叫她裏外操持,便尋了人牙子來,花下五兩銀子買了一個上灶丫頭,除了一日三餐之外,兼做歡姐兒的養娘。
隻是那何歡姐兒見二姑娘比自己也大不了幾歲,自然戀著這位繼母,倒不與養娘親近,每日裏隻纏了二姑娘一處玩耍,二姐兒自小兒是幺女,雖然有了弟弟麟哥兒,又與自家不是一條心的,玩兒不到一處去,甚是寂寞,如今得了這麼一個玉雪可愛的繼女,好似妹子一般的疼,又見她自小兒沒了娘,十分自立,心中更是疼惜抬愛,兩個雖說是母女名份,卻好似大姐姐帶著個小妹妹,那何捕頭每日裏完了差事回來見了這般光景,倒好像又得了一個女兒,愛如掌上明珠一般。
平日裏何大郎往衙門口兒裏公幹,大姐兒做完了宅門兒裏的差事,總要往妹子家裏走動走動,姐妹兩個如今倒還是一處伴著做針黹,好似不曾出閣時候一般模樣,喬姐兒暗暗品度妹子形容舉止,果然與在家時又不一樣,經過幾回婚喪嫁娶的大事,也漸漸的曆練成當家娘子的模樣兒了。
這一日閑坐時,姐妹兩個商議起秀才第上房屋地壟如何處置,喬姐兒因說快要開春兒,不知家中幾畝薄田怎樣分派,二姑娘倒省事,笑道:“不如就租給喬家集上沒有田產的那幾戶破落人家兒,若是交不上租子也不打緊,隻要一年四季孝敬我們時令的細菜瓜果,豈不比外頭買的強,我們歡姐兒正長身子,正要多吃些時令菜,姐姐自然也要保養,隻怕明兒就養下來了。”
喬姐兒紅了臉啐道:“嚼舌根的小蹄子,才開臉當媳婦兒幾天?倒會說這些瘋話,趕明兒熟貫了,越發跟我那婆母娘有得一比……”
往日裏隻因二姑娘是閨閣小姐,大姐兒從不與她說這些事情,如今既然當了媳婦子,也就沒了忌諱,二姐兒又是個愛聽賊話兒的,纏著碧霞奴說些家務事,兩個說笑了一回,又商量秀才第的祖宅。
依著二姐兒的意思,也不必租出去,左右碧霞奴的婆家也在左近,一時回去不便同住時,夫妻兩個竟住在喬家集上也是好的,或者趕上大郎有了休沐日,一家子帶著歡姐兒鄉下玩玩,也叫她知道些民間疾苦,莫要長成了嬌滴滴的貴小姐就是了。
大姐兒見二丫頭是真心待歡姐兒好,心中歡喜,知道這些年自己也算是教導有方,妹子雖然烈性,到底是個心善的,這一回雖然做了人家的後娘,隻怕街坊四鄰嬸子大娘們再挑不出她的錯兒來,成全了喬家的好名聲。
隻是不知與那何大郎過的怎樣,因悄沒聲兒問道:“妹夫待你好?”二姑娘平日裏大說大笑的,如今聽見問了閨房裏的事,也隻好垂了粉頸道:“你才嫁了半年,就會倚老賣老起來,他若是待我不好,便休了他怎的。”逗得大姐兒笑個前仰後合。
連日無話,到了春種時節,原籍鄉下的公人都得了好些休沐假,為的是重勞力可以回鄉耕種,三郎每到這個時節也都要家去下地,隻是如今娶了娘子,戀著新婚便不願意早去,今日拖明日,明日拖後日,隻在家中歪纏碧霞奴,略勸他一句,早就使了性子抱到炕上,先教挨上幾百殺威棒,唬得喬姐兒不敢十分規勸,雖然心裏甜蜜,又怕婆母娘講究自己拴住了漢子,不叫回鄉種地,心下也是猶豫不決。
這一日夫妻兩個又淘氣了一回,歇了手氣喘籲籲的膩歪在一處說體己話兒,說笑了一陣子,三郎忽然想起一事來,拿了一個軟著墊在碧霞奴的柳腰之下,喬姐兒不耐煩,扭動著身子推他道:“這又是什麼作踐人的法兒,我是給你討了來服侍吃飯穿衣的,這會子倒成了給爺解悶兒的了,有本事你去做官討小,莫來歪纏我……”
三郎見渾家與自己相熟之後,漸漸的也親親熱熱說幾句淘氣的話,心裏喜歡,一麵笑道:“姐兒這可是冤枉人了,此舉原是周公大禮,怎好說的下裏巴人一般,這還是李四兄弟教的法兒,聽見他渾家過門兒一個月就懷上了,靠的就是這個法子。”
碧霞奴方知個中端的,羞得捂了臉道:“你們這些人不是好人,杜家妹子也不知道前世造了什麼孽,今生這般給人家說嘴。”三郎爽朗一笑道:“男人家到了一處,總要說些村話,汙了奶奶清聽,這廂賠禮。”哄得碧霞奴肯了,真個就將那軟枕墊在柳腰之下,夫妻睡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