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霞奴聽了丈夫的話也是有理,就點頭道:“既然恁的,明兒我帶了兩樣針線,送與仙姑,多謝她收養二姐兒罷。”夫妻兩個商議定了,一宿無話。
到次日五鼓天明,碧霞奴趕著起來洗了頭發,又用燈油柿漆細密地篦過,晾得幹透了,方去廚下預備早飯,一家子吃了,王氏就打發三郎拿東西回門。
三郎看時,一對雞鴨,一口袋山貨也就罷了,心中覺著不妥,正要叫母親再添些,忽見碧霞奴在旁使眼色,隻得先回了新房裏,碧霞奴打下簾子來方說道:“婆母也不是誠心要給咱們難堪的,昨兒我就見那東西預備下了擱在廚房裏,果然也沒有旁的了,你這會子問她,叫她老臉上怎麼過得去?”
張三郎蹙眉搖頭道:“她有好東西,哪兒能叫你瞧見了,你也是個實心眼兒的,偏生就信了,前兒我兄弟回去,你沒見大包小裹兒的帶了多少去呢。”
大姐兒歎道:“我如何連這個也不知道,既然人家收起來,難道咱們往上房屋裏翻去不成?依我說省些事吧,如今我手上還陪來幾兩銀子,咱們寧可外頭買去,別叫你為難。”
三郎聽了隻得罷了,又笑道:“我也有幾兩體己,你的自留下,沒有女孩兒家回門,反叫娘家花錢的道理。”
兩個說妥了,複又換了鮮亮衣裳,碧霞奴也將母親留下的頭麵略戴了幾枝,在那鄉下瞧來,也算得上是粉妝玉琢滿頭珠翠的了。
夫妻倆過來與王氏請了安,便出門去,出村道往官道上走,沿路之上也有不少三郎的街坊,見此番帶了新媳婦兒出來,便知是要回門的,又見碧霞奴生得天仙一般,紛紛讚歎,也有年輕後生見了,遠遠的跟著,插科打諢,也有積年的老人兒瞧見了,因感歎道:“果然是個官老爺娶親,也隻好這樣的相貌才配做太太奶奶的了……”
碧霞奴遠遠聽見了,心中好笑,低聲對三郎道:“敢情你做了官了,奴家竟不知道。”三郎笑道:“屯裏人老實,這一帶隻有我一個在城裏謀生,又穿過官衣兒回鄉幾次,他們就與我起了這個諢名兒,待要惱了,又都是老街舊鄰的,也隻好憑他們鬧去……”
一時到了官道上,不想迎麵就走來那何捕頭,懷抱著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娃兒,正是歡姐兒。
碧霞奴瞧見了歡姐兒,心中倒喜歡,隻是見了陌生男子,雖然心知是何大郎,也不好說話,隻得微微側身回避了。
這廂三郎與大郎見禮已畢,那歡姐兒早下了地,過來給碧霞奴請安,三郎因笑道:“這就是我那位高朋何捕頭了,我們幼時極好的,是個穿房過屋妻子不避的交情。”
大姐兒聽了,方轉過身來福了一福,那何大郎連忙還禮不迭,一麵笑道:“可巧我來瞧瞧親戚,不想卻不在家,白買了這幾樣的禮物,看你們這樣架勢,隻怕是要回門?倒也巧了,若是還沒辦禮,不如就拿了這幾樣過去,豈不是便宜?”
說著,一麵與三郎使眼色,三郎見了,便知這何大郎有意求娶喬二姑娘,此番特來顯情兒買好兒,因他迎娶大姐兒之時也多得此人相助,隻得順勢說道:“既然恁的,若是兄弟執意不收,倒顯得我們有些拿大了。”
一麵說著,接過了何大郎的來,那何捕頭又笑道:“今日既然投親不著,倒是勾起一點野興來,正想去附近會一個朋友,又不好帶了歡姐兒,好像是問人家要表禮似的,我見她倒與三奶奶十分投緣,心裏想著,不如請賢伉儷幫我帶著一半日,等明兒三郎回縣裏來,我再著人去接,就不知道三奶奶嫌不嫌小孩子哭鬧。”
那三郎不知個中端的,又怕大姐兒嫌麻煩,倒不敢十分兜攬,回頭瞧了渾家一眼,大姐兒卻明白這何捕頭的心思,又見那歡姐兒咋呼著小胖手兒,一下子就撲在碧霞奴的裙子上,抱住了,奶聲奶氣的說道:“我樂意跟著嬸子,爹吃了酒又要拿我醒脾了,再不去的。”
逗得三郎夫婦都笑起來,碧霞奴素喜歡姐兒活潑可愛,況且前兒已經答應了她的,喜得抱起來在說道:“姐兒不嫌我們,就家去玩玩也使得,明兒上城,我叫三爺送回府上就是了,定然是誤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