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薄恩義雪夜琵琶(2 / 2)

李四郎聽見這張四一口一個“派你過來”,說的自己好似他家下人一般,心下不樂,心說都是一個娘肚子裏爬出來的,怎麼跑出這麼天懸地隔的兩個人來,虧他還是個念書人,也是斯文掃地。

見那張四郎也不肯往屋裏讓他,隻得說道:“哦,四兄弟隻怕是誤會了,隻因你哥哥病在家中,我又有夜裏打更的差事,脫不開身,所以想煩請四兄弟過去,看顧你哥哥一晚上,等明兒我差事完了,早早兒的就來換你,也誤不了你的功課,不然你竟帶了書本過去也使得,常聽見人說你們念書人都是三更燈火五更雞的,倒也耽擱不了你休息。”

說的那張四郎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咳嗽了一聲道:“喲,我當時什麼事情呢,這個四哥可以不必擔心,我哥哥自幼身體強壯,從來是沒病沒災兒的,這一回想來是大雪凍著了,給他灌一碗薑糖水,捂上被褥發發汗就使得,也不用人看顧的,四哥也瞧見了,兄弟這裏正在夜課,雖然有心過去照顧,讀書人不在黃道黑道,總是聖人門徒事理為要,這點子小事就不必四哥掛懷了,我哥哥自會調理,若是沒有旁的事情,小弟還要功課,就不陪四哥說話兒了。”

說著,也不管李四郎臉上下得來下不來,竟兀自回身進房關了門,就聽見哢嚓一聲,連門閂都落下了。隻把個李四郎氣了個發昏章第十一,待要上前去拍門與他理論,到底是同僚的弟弟,自己拉不下這個臉來,況且書院乃是斯文地方,鬧出來自己臉上也不好瞧的,氣忿忿地轉身要走,忽然隱隱約約的聽見裏頭竟有琵琶彈奏之聲,李四郎側耳傾聽了一回,心中奇怪,怎麼這張四郎放著好好的書不念,倒弄起琵琶來了,盛怒之下也沒多想,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街上尋來一隻活雞買了,依舊回在張三郎的土坯房內,見小翠兒正坐在炕沿兒上給他擦汗,見李四郎回來,臉上一紅就站起來,低垂了粉頸說道:“方才見三哥出了汗,怕這土坯房不牢靠,總有冷風灌進來,就給他抹了抹汗……”

李四郎見小翠兒這般知疼知熱的,心中感歎那張四是他親生兄弟,倒涼薄如斯,竟不如一個鄰居貼心,心中倒替張三郎不值起來。一麵對小翠兒晃了晃手中的肥雞笑道:

“有勞姐姐看顧三哥,方才路上回來遇見收攤賣的好肥雞,買回來還請姐姐借了老爺家中小灶收拾整齊了,給三哥燉湯喝,補一補元氣。”

小翠兒連忙擺手道:“三哥往常就在這裏搭夥,一月也要饒些銀錢給老爺家裏的,誰又不是鐵打的,還能管保一輩子沒病沒災兒?這裏別的沒有肥雞大鴨子多少還有些,倒要四哥壞鈔費錢,若是三哥病好了,又要埋怨我的。”

執意不肯收,說叫李四郎捎回家去,李四聽了隻得罷了,一麵又說張家四郎不肯來的事,小翠兒聽了,柳眉倒豎鳳眼圓翻,啐了一聲道:“三哥在這裏苦熬苦業的為了什麼,怨不得人家都說好好的後生家寧可送去當學徒,學些手藝好生度日,也別送到私塾裏念書去,人要是念了幾本歪書在肚子裏,就是那養不熟的白眼兒狼。”

李四郎拍手笑道:“姐姐這話罵得痛快,聽著倒是解氣。隻怕今兒晚上我是走不開了,還要跟看街老爺說一聲,另換了別的兄弟去更房替我們哥兒倆當一天的差。”

小翠兒見這李四郎好似有些怕官的,笑著說:“四哥在這裏等一等,我出去燉了雞粥來,咱們打發三哥好歹吃兩口,你也一處吃些,我再往前頭去求求太太,叫她想法子跟老爺回一聲兒,保證不叫你落了埋怨就是了。”

李四郎聽見小翠兒樂意幫忙,念了一聲佛號道:“若是姐姐肯說句話兒,比我們磕破了頭都強。”說著,小翠兒自去了。

不一時仍回來,手上端了兩大碗雞粥進來笑道:“三哥的福來了,方才我去上房屋見太太,可巧老爺在家,兩個不知說些什麼,看樣子倒是歡喜,我就趁著這個功夫兒回明白了,全不費一點子事,老爺聽見三哥病了,還叫我好生看顧著,若是明兒不好,尋個大夫來瞧瞧,自有公中拿出錢來瞧病,倒不用你們費一點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