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頭年過六十了,身子骨看著硬朗,但內裏幾乎都壞透了,周通看見楊老頭周圍圍繞著淡淡的黑氣,且稀薄得很,顯然其人心術不正,這一輩子做了不少壞事才能有這種顏色濃重的氣。

令周通詫異的是,楊老頭身上的氣都向著他腰間湧去。

人本身就是一個循環係統,氣在體內不斷往復,與外界交換疏通,心口的氣可能會比別的地方相對濃鬱一點,但絕不可能在腰間會有這麼強大的氣。

周通往他腰間看了看,竟是透過他的外套看到了被他懸掛在腰側的羅盤。

那羅盤上的氣十分濃鬱,但是卻很沉穩地收斂著,隻有一圈烏沉沉的黑氣罩著,它以緩慢的速度吸收著楊老頭身上的氣,一點一點,抽絲剝繭一般。兩者之間的氣幾乎融到了一起,顯然已經相互勾結了不短的日子。

楊老頭收斂起臉上的敵意,眯了眼睛問道:「世侄昨夜家裏可來了什麼高人?」

「哪來的什麼高人?」周通笑著說,「世叔也知道,我家裏一直就隻有我一人。」

「也是。」楊老頭嘀咕著,從羅盤的反應上也沒看出來周通家裏有什麼得道高人能破得了他精心布置了近十年的風水絕殺局,可如今周通好好地站在這裏,毫發未傷,而且……似乎臉色比昨日更紅潤了一點?

思慮再三,楊老道還是十分不放心,他左右看了看,道:「世叔今日過來竄門,想跟世侄交流一下心得,不知世侄是否樂意與我這老頭聊聊天念念故人?」

周通皺了皺眉,實在是不願意讓楊老道踏進他的店裏,可他身後的那些法器聽了楊老道的話後興奮得更加厲害,都快從架子上蹦下來了,一個個身上的氣甭管多少都張牙舞爪的,好像在說:「讓他進來!快讓他進來!」

周通不好拂了他們的意思,等楊老道進了屋後,那些氣便衝了過來將楊老道盤繞在中間。

楊老道一進屋就覺出不對勁來了。

怎麼莫名其妙得呼吸不暢呢?

腰間羅盤還是沒什麼動靜,楊老道疑惑地將手按在身側,摸了摸羅盤,羅盤還是沒什麼指示,他也就放心地跨進屋裏,坐在太師椅上。

沒想到他剛要坐下,身後的太師椅就猛地一撤,楊老道頓時一屁股跌在地上。

他以為是周通做的手腳,剛要破口大罵就見周通一臉關懷地問候:「世叔這是怎麼了?有椅子不坐,怎麼偏要坐地上?」

楊老道納悶地回頭一看,那太師椅還在原來的位置,沒有移動分毫。

難不成是他太緊張,看走了眼?還是昨晚發動陣法太累,還沒有恢恢復?一想到周達的兒子昨晚深受火海之苦他就興奮得一夜沒睡,當年周達害他所受的那些羞辱都在一夜之間一併歸還,他一大清早就起床趕過來看周通慘死的樣子,可讓他萬萬沒想到,周通一點事沒有!

楊老道接過周通遞過來的茶水,喝了一口,涼熱正好,可再一口下去,整杯茶卻變得滾燙無比,他舌頭被燙得一哆嗦,整杯茶都被他丟在地上。

「周通!」楊老道崩潰得大吼。

周通笑著說:「世叔不用這麼大聲喊我,我聽得見。我之前提醒過世叔,茶水很燙要你小心了。」

楊老道:「……」

他氣得渾身發抖,可對著周通無辜的笑容他根本無處發洩,看了看店鋪內的東西,沒一樣看得順眼!

他也不想知道周通是怎麼活下來了,因為不管是怎麼活下來的,他都要周通死!

楊老道二話不說站了起來,招呼也不打一個就氣衝衝地往門外走。

「砰」的一聲,楊老道被門檻絆了一跤,一路滾到台階下才停住,疼得嗚哇亂嚎,一點沒有給人推卜算命時仙風道骨的樣子。

周通噗嗤一聲沒忍住笑了出來見楊老道投來了敵視的目光也沒有將笑容收斂,反倒是笑得溫溫和和的,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滿屋子的法器笑得更是歡快,一個個震動著,氣與氣互相勾連,像是在跳舞一樣。

周通把銅錢劍從墻壁上取出來,拿出鹿皮仔細擦拭著,說:「你們這些傢夥也真是夠會惡作劇的。」銅錢劍歡快地跳了跳。

到現在他才相信,這些從小陪伴他長大的東西居然真的有靈氣,是活的。

被鎖在盒子裏的青銅戟頭也跟著跳了跳,一道藍氣從盒子裏飄了出來,模模糊糊的微縮人影坐在盒子上,兩手環胸,二郎腿一翹,一臉不爽地嘀咕:「真是倒黴,好端端的丟了一魂,還得在這陰暗的地方吃塵土,沒有清氣給我吃,吃點邪氣也行啊,那陰鎖羅盤見了我一點氣不敢往外放真是沒出息。」

可惜沒人聽得到他的嘮叨,他賭了一陣子氣後意識到了這一點,氣悶悶地鑽回了盒子裏,附在了胡部的圖案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