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告訴爸爸,你為什麽要生媽媽的氣呢?”
卞家的小朋友名叫卞夏天,卞夏天其實不是夏天出生的,隻是因為夏天充滿生機,陳柿就給她取名夏天。
卞哲強烈懷疑自己女兒長大以後會有和她媽一樣的苦惱。
見到卞夏天的叔叔阿姨都感歎她和她爸長得一模一樣,眼睛像兩顆葡萄一樣。
卞夏天古靈精怪,今年四歲,剛從小班升中班,每天在家和她媽鬥智鬥勇,不過她媽也不是吃素的。
以下對話是常在他們家發生的:
“媽媽,你不讓我吃巧克力我就不要你當我媽媽了。”
“那正好,讓你爸爸給你當媽媽吧。”
兩人的對話實在讓他不知該如何插嘴,一個說得出來,一個答得上來。
“爸爸你沒有生過媽媽的氣嗎?”小孩的吸引力很快被別的東西搶去,一邊搭積木一邊問他。
“讓爸爸想想……”
他從小到大和陳柿子吵過很多架,但說真正生氣好像在他的記憶裏隻有那麽兩次。
第一次是小學的時候,她不小心把自己拚了半個多月的樂高模型摔得“粉身碎骨”,兩人看著地上散落的積木,一時竟沒人說話。
雖然也不是很嚴重的事情,但不知道為什麽,他莫名其妙就非常生氣,好像有一個暑假沒和她說話。
也許大概是人生第一次努力付之東流,隻是他當時無法形容這種感受。
小時候時間過得很快,恍恍惚惚又到了開學的時候,他忘了自己還在生她的氣,竟然跑去問陳柿子明天放學要不要等她一起回來。
陳柿子總是慢吞吞的,在學校又是抄老師布置的作業,又是去逛文具店,每次回家晚了就被她媽罵,他曾經還無數次被大人派去學校找陳柿子,結果發現她還在學校門口晃悠,所以他和陳柿子約好了星期一和星期五放學都要一起回家。
結果發現她整個暑假都在拚樂高,就是開學前也沒拚好,所以一直沒給他。
後來隻要陳柿子氣他,他總能想起這件事情,她的缺點多也挺多的,但對他好是真的好。
第二次是那年他們分手的時候,之後他追著陳柿子複盤當晚的細節時,她總是說自己忘了,他可沒忘。
那時他們在為填報誌願的事情冷戰,他的分數能去國內最好的醫學院,而她的分數去Z市隻能讀不算知名的當地院校,但如果是在省內的話會有更好的選擇,其實大家都明白對方的選擇是什麽,隻是當時太年輕,都希望對方能為自己退讓一步。
他心裏清楚那天是他的生日,陳柿子應該會先來和他道歉,隻是那天匡正義那天打電話來說朋友都約好了,飯店也訂好了,讓他一定要到場,他沒辦法,隻好晚上匆匆忙忙趕回來,希望她沒有生氣。
結果她看到他第一句話就是:“卞哲,我們分手吧。”
他明明沒喝酒,卻覺得世界天旋地轉:“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我們分手吧。”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知道。”
“我能知道理由嗎?因為異地?我不去Z大行了吧,我可以報近一點的大學,那樣我們至少可以一個月見一次……”
她打斷他:“這不是問題。”
“那是什麽?你說啊。”
“你當是我的問題吧,是我太不夠自信了。”
“陳柿子你是不是有病,之前你怎麽不說,我們認識十幾年你怎麽不說,這種借口也夠爛的。”
“我就是有病,你罵夠了沒有,如果可以的話我先回去了。”她覺得和他再吵下去也沒有意義。
“不是,我沒這個意思……”
“卞哲,我不想未來的日子裏都像今天一樣每天都像個寵物狗一樣等主人回家,他高興了就願意陪我玩,不高興了就把我丟在家裏。”
“我沒有…今天是…”
“卞哲,感情裏的錯不都是一個人造成的,你沒有對我做什麽過分的事情,我隻是覺得我們現在不適合在一起。”
這場決裂以他單方麵歇斯底裏和另一方的消極應戰作為結局。
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埋冤她太自私,單方麵就結束了這段感情。他去了一個遙遠的陌生城市念書,好友的動態裏沒有陳柿子的半點消息,她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消失在他的世界裏。
年輕時的衝動瞬間其實更像對這個有序世界的在自毀基礎上的反抗,或者說是在疲憊閾值的休息。
衝動過後理智回籠,生活舞台的燈光又重新亮起,他們又要回到台上。
小孩就像金魚,上一秒還在生氣,下一秒就又開始纏著大人問問題。
“媽媽,什麽是視覺啊?”
“你現在眼睛能看見爸爸媽媽就是視覺。”
“那什麽是聽覺?”
“耳朵能聽見爸爸媽媽的聲音是聽覺。”
“那媽媽,能吃到爸爸媽媽做的東西就是吃覺,能愛爸爸媽媽就是愛覺,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