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聞言?可聞言隻有一縷意識寄托在自己這裏,如何能救自己?是他神誌不清產生的幻覺嗎?

沈魄不願將那理解為身體在極度危險下產生的幻覺,更願意是真的,因為那意味著聞言曾經真實存在過,但聞言不在了,再加上那個夢,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聞言可能已經回去了,回到屬於他的地方,而且,再也不會出現了。

這本來是好事,可他眼淚止不住,心裏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一塊。

那個陪伴的自己無數個日夜,從燈紅酒綠到炮火紛飛,看著他從紈絝少爺沈魄到有條不紊救書的沈魄,那個同生共死的夥伴兄弟朋友——聞言,他消失了。

雖然沈魄常常嫌棄他沒見過世麵,說他有幸生活在一個新時代,可除了科技上的便利之外,根本不會享受生活,像個一百年後的土包子,但如果不是聞言,沈魄也不是現在的沈魄。

鄭笙發愁地看著他,還以為他是為了圖書館被毀難過。

“唉,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傷心了,外公他也傷心得很,到現在還起不來床,但他很感激我們保全了那五十箱書,說等你醒了,親自過來看你,還說你要是有興趣,以後可以跟在他老人家身邊學習,他以前到處收書的時候認識的人多,連蔡元培也是他的莫逆之交,你能跟著他,是天大的運氣,連我都沒有這種待遇呢!”

說到書,沈魄似被提醒了,驀地抬頭。

“我相機呢?!”

他左右張望,越發慌了。

“那相機呢,我拍了好多照片的,是不是摔了,還是你們扔哪兒了?”

“看把你急的!”鄭笙轉身從椅子上一個包裏把相機拿出來。“約翰神父本來要把相機拿回去,把照片衝洗出來再拿來給你,但我說了,你醒來肯定到處找相機,所以我就把相機要過來,我那裏正好也有一台柯達相機,就跟他換了。”

鄭笙把相機遞給他。

“喏,膠卷在裏麵,其它的也在包裏!”

沈魄搶過來,低頭檢查了好幾遍,他緊緊攥著相機,最後幾乎摟入懷裏,不是因為他有多寶貴這個相機,而是因為裏麵的照片對他來說很重要。

那幾乎是他這段時間的見證,也是聞言曾經存在過的證據。

“你現在有什麽打算?”鄭笙道。“準備出國嗎?”

沈魄抬起頭,聲音沙啞:“你準備出國?”

鄭笙也沒隱瞞,點點頭:“現在這種情況,就算日本人退了一次,以後還會再來,山河破碎,刀兵不比別人強,就隻能任人魚肉。等上海事了,家裏準備送我先到香港,再轉道美國,我想學工程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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