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隱隱猜測,這塊腕錶裏,一定藏著一段令人難忘的愛情。

於是,當天午後,他驅車兩小時,將腕錶歸還了希思羅機場的地勤。

程意意唇瓣動了動,張口欲言,卻最終什麽都沒有說出口。

多年前遺失在帝都飛往希思羅航班上的女士腕錶,就這樣被尋回了,她曾經真的以爲,有生之年再難見到它。

人總要爲自己的一時衝動付出代價,就像她當年頭也不回、決絕地下了決定,事後無論再跑多少次機場,填多少次失物招領,也再難將它尋覓。

可命運就是這樣充滿戲劇性。

兜兜轉轉了五年,遺失的腕錶終究回到了她的手裏。

……

國際賽第一輪上臺的時候,程意意的左手重新戴上了那塊老舊的腕錶。

同顧西澤一樣戴在左手上。

其實從機場失物招領處尋回的時候,腕錶已經壞了,可顧西澤不知怎麽拆開搗鼓,僅僅一兩個小時,腕錶便重新開始了轉動。

程意意今天沒穿節目組準備的那套昂貴的短款禮服,因爲,顧西澤送給了她一件更適合的戰袍。

淡金色的紗裙未及地,層層疊起,V領的剪裁如同古希臘神話中女祭司的裙子,將一切將要表達的元素大膽利落收斂在裙麵那星光熠熠裏。

程意意身材高挑,冷艷高貴,更將禮服的氣勢無限展露。

她的頭髮悉數挽起,盤在腦後,露出纖細白嫩的脖頸。程意意極少嚐試濃重的妝容,然而真正化起來,比淡妝時更叫人移不開眼睛。

睫毛纖長恍若蝶翼,一抹紅唇美艷驚人,她就站在舞臺的正中央的地方,燈光彙聚的那一點,像極了雅典娜再臨。

金髮碧眼的裁判最後宣布比賽規則。

顧西澤心底漸漸覺得,這其實是一場已經能將結局預測的戰鬥。

她眼神中是勢在必得的篤定,她自信而強大,淡金色的縷衣便是她的盔甲。

就在這一刻,沒有人能夠打敗她。

沒有人能夠將她擊垮。

顧西澤的位子被安排在貴賓席第一排,這個地方視野極好,能輕而易舉清晰將程意意的身形收入眼底。

他目不轉睛注視著他妻子的方向,視綫灼灼,一寸也不捨得移開。

程意意忽地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視,微微側身偏頭,對上他的視綫,俏皮地眨眨眼睛,唇角微微翹起來一點。

紅唇間,她整齊潔白的牙齒微露,眼睛彎彎,眼周天然的微紅稍稍暈開來,撩得人心裏發癢。

也就是在這一瞬,臺上聚光燈下的神祗重新墜入凡間,成爲了他的精靈。

顧西澤搖搖頭,極力壓下心中的翻湧,無奈地回了她一個微笑,示意她認真比賽,心下卻早已久久不能平靜。

他不知道自己要怎樣才能形容心中瞬息之間湧起的那一股澎湃的感動。

她是他的妻子,將要陪他走過百年的人。

他將見證,她未來的人生裏,每一次喜悅,每一次感動,每一次神傷,每一次哭泣。

他能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哄她,安撫她,也能站在原地,目視著她的逐漸成長壯大。

他將永遠愛她,保護她,直至死亡將他與她分離。

顧西澤的神情漸漸悠遠起來,他忽地想起了從前在書裏見過的一句話。

人生下來的時候都隻有一半,爲了找到另一半,而在人世間行走,有的人幸運,很快便找到了。而有的人,卻要尋找一輩子。

他是如此地幸運,在他還是青蔥少年的時候,便尋覓到了這個將要與他共度一生的人。

即使中間趟過坎坷與曲折,可他理智地清楚,無論繞了多遠的路,他們終究會牽著手,重新回歸他想要走的這一條。

不管需要付出多少代價,不管使用什麽方法,他知道他的心從未偏移。

就從,那年盛夏,在高三的走廊裏,程意意大著膽子,踮腳吻上他的那一秒開始。

那天的晨光格外和煦明媚,她光潔白皙的側顏有細小的絨毛清晰可見。她的眼睛裏盛滿了緊張,他甚至注意到了她因爲不安而握緊的小拳頭。

她是那樣的可愛。

以至於,他此生心裏、眼裏都被種下一種名叫程意意的魔咒。

他從未告訴過她,唇瓣相接的那一刻。

他的心跳,也許比她還要更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