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不知道是誰摔的,然而她的視線卻從未離開張清的眼睛。言下之意是如何,衆人一眼便明瞭。

「你含血噴人!」張清握拳,牙齒咬得格格作響,怒瞪起眼睛,「你有什麼證據?你以為空口白牙別人憑什麼要相信你?」

「我是沒什麽證據,」程意意輕描淡吐出,又朝前走近一步,「隻是--」

她比張清要高一些,又穿了高跟鞋,走近低頭,下巴剛好與她的額頭齊平,俯視她的眼睛,氣勢便占了上風。

「人在做,天在看。」程意意的聲音帶著壓低的磁性,甚至還伸手幫張清撩了撩耳朵邊的碎發,好讓那陰測的聲音順利地傳進她的耳朵裏。

「那些被你害死的冤魂,午夜回來找你的時候,不知道你能不能安眠…」

那聲音讓她渾身的寒毛倒竪,張清條件反射往後跌了幾步。

程意意慢條斯理地收回手,垂頭,不再看她。從口袋裏抽出紙巾,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擦幹淨。

緩緩接著道,「如果那時候你還能像現在一樣心安理得--我倒是能承認我低估了你。」

語畢,程意意把紙巾扔進墻角的垃圾桶裏,環視了衆人一圈,放緩聲音,接著道,「我今天早起到G大上課,是六點二十一分下了樓,那時候母貓剛好追出去。」

「我花了十分鍾打掃地麵,把它們放回紙箱裏。最後在報紙堆後麵發現了活著的這一隻。」

程意意伸手,從風衣口袋裏把半夢半醒的小貓抱了出來。

它眯著眼睛,蹭在它的掌心,輕輕喵了一聲,顯然還沒睡飽。

小貓是這樣親近的態度,倘若之前圍觀的人們已經信了九分,現在便完完全全確定了。

程意意沒有說謊。

眾人看向張清的眼神頓時都充滿了震驚與不善,不動聲色與她拉開了距離。

甚至有眼尖的瞧見了張清手上幾道的抓傷。

幷不打眼,也許是母貓留下的。

誰都沒想到,行凶者就在她們之間站了那麽久,神情不漏分毫,甚至還不動聲色地想要栽贓給她之後從宿舍樓出來的人。

如果不是正巧碰上程意意戳穿,她們此刻必定已經相信了張清的謊言。

在場的眾人都受過高等教育,也因此,越發對張清的行為鄙夷無法接受。

虐待動物不犯法,可觸犯人們的心理底線。從虐待小動物那裏得到快感,早晚有一天,她會不再滿足於虐待動物。這樣心理陰暗扭曲的人,就是社會的不安定因素。

「張清,」程意意最後留給她一句話,「良心建議,你應該找個心理醫生。」

與衆人打完招呼,程意意將貓放回口袋,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

在Lucky來之前,程意意還從未嚐試過什麼叫手忙腳亂。

她做事一向有條不紊,即使時間緊促,也能冷靜地逐步按照條理來。偏偏Lucky在口袋裏乖,放出來卻是個喜歡搗亂的。

滿月後的小貓正是活力十足、精力充沛的時候,一會兒玩抽紙,撕得到處是,一會又爬上凳子,跳上矮桌,把她的論文順序打亂。

程意意的實驗室的課題剛剛有了些許突破,正是最忙碌的時候,又要準備G大的備課,又要準備PK賽錄製,忙得頭暈眼花還要給Lucky收拾攤子。好不容易抽出時間來同顧西澤通電話的時候,終於忍不住訴苦。

偏偏顧西澤還在電話另一端笑了起來,程意意顯少有這樣一股腦兒抱怨的時候。她從來都把自己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條。

那時候他還未見過程意意,昆南跑來向他抱怨。說送給意意一隻茶杯犬,想著女生對這樣毛茸茸可愛的生物都應該毫無抵抗力,程意意見到小狗的時候確實喜歡極了,興奮地摸了又摸,抱它著上了一天課。小狗叫了幾聲還被老師發現,程意意卻也沒捨得撒手。

可她最終沒有收,放學時候又讓昆南抱回去了。

昆南百思不得其解,還道女生都善變。

顧西澤那時候還覺得挺好奇,因爲他知道,那個年紀的小女生們最難理智地控製自己的欲望,可程意意卻做到了。

後來他能夠理解她了。她分明喜歡極了那些小貓小狗,卻是這樣理智地壓抑自己的喜歡。如果無法保證自己能讓它們過好,她寧可選擇克製自己的喜歡。

「你還笑,」程意意生氣了,「下次回帝都我就把Lucky送過來給你養,讓你也試試這樣的滋味。」

她不知道自己喋喋抱怨的樣子多可愛。

顧西澤的唇角翹得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