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慢慢過去,來到了2018年年底。
阮清夢再一次看到了自己的臉出現在畫麵裏,卻是在靈犀山上的那一次。她左手腕上戴著一條紅繩,抽出籤筒裏的紙條時,靈魂裏都在呐喊。
如果可以,我想試一試和他在一起。
她不承認,但心沒辦法騙人,千千萬萬種欲望裏,她最想要的,還是他。
鏡頭忽閃,某個深夜,她沉沉睡去,進入了為她準備好的夢境。以夢境為載體,時光在夢裏進行了逆流回溯,圍繞她所發生的一切統統改寫。
這是一個美好的象牙塔,所有事情都在推動著「賀星河愛上阮清夢」發生。
夢境的最開始,還是那張照片,還是那個2013年的下午。
「李老師在哪兒?」
「你看我像知道的人嗎?」
「是不像。」
熟悉無比的對 話後,這一次卻和之前不同,夢裏的少年撿起照片,偷偷瞄了一眼。
那一刻,心跳如鼓。
他記住了那個女孩的臉,也聽到了自己心動的聲音。
他好像,遇到了自己的初戀。
賀星河瞄了阮清承一眼,看到他注意力全都放在手機遊戲上,動作迅速地將照片放進自己口袋,若無其事地走了出去。
當晚,他對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他在心裏對自己說,還有半個月高考了,你要耐心一點,不能去打擾她,至少現在不能。
他想,如果他們能夠再次遇見,那麼他一定死也不會放手。
於是,2013年9月18日,那個空氣中都是微塵的小倉庫裏,少女純潔的身體展現在他的麵前,他感覺自己血液裏瘋狂的喜悅在叫囂。
但他不知道,自己麵前的,是一個來自2018年的她,他們所處的,其實是一個虛幻的夢。
一切順理成章地發生,直到那一場車禍,所有的事情戛然而止,美好的夢境來到終點。
2013到2014,造夢者為她實現了心願,她在夢裏過了一段和賀星河在一起的快樂時光,得到了自己甜蜜的初戀。
鏡頭轉換,車禍的畫麵成了黑白色散去,消失不見。幕布裏天光微亮,阮清夢從床上醒過來,看著自己的左手腕悵然若失。
左手腕上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她揉著自己的亂髮,嘟囔了一句:「真是一個美夢啊,都不想醒來了。」
而在遙遠的市中心地段,t.z公司總經理辦公室,賀星河一身西裝革履,通身皆是精英氣質,他合上麵前的計畫書,望著落地窗外初生的旭日。
秘書察覺到他神情,疑惑地問:「小賀總,怎麼了?」
賀星河搖搖頭,捏了捏自己的鼻樑,麵不改色道:「沒什麼,就是突然暈了一下,現在已經好了。」
秘書還想說什麼,被他揮揮手打斷。
「我沒事。」他聲音幹淨,「通知下去,準備開會。」
秘書點點頭,說聲是,轉身離去。
夕陽下,他的身影清瘦修長,手指溫暖,骨節分明,手腕上袖扣精緻,半掩著一塊名貴的腕表。
他自嘲地笑笑,低聲說自己肯定是最近休息不夠,總是容易做些奇奇怪怪的夢,今天一定要早點休息。
這一幕被定格,幕布上能看到的,是他側身過去,好看的側臉,和露出來的一截假肢。
……
阮清夢喉嚨發疼,眼睛酸脹,她收回目光,看著身邊的老婆婆,語調顫抖嗓音幹澀:「這是什麼?」
老婆婆指了指幕布,說:「這是你們原本該有的人生。」
阮清夢臉色一變。
老婆婆繼續說道:「這原本就應該是一場虛幻,按照你們兩個的人生軌跡,你在夢裏求了一個圓滿,而他也永遠不會知道你曾經夢到過什麼,因為那不過是你一個人的夢罷了。你們之間就應該是這樣,天各一方,永不相識。」
阮清夢腦海轟隆一聲巨響,她敏感地抓住了老婆婆話語裏的字眼,深吸口氣後問:「可是呢?」
老婆婆一攤手,又指向了螢幕,說:「你接著看」
阮清夢猛地回頭。
……
灰色幕布如水墨暈染,畫麵頓時消散,再一轉換,又再次回到了車禍現場。
她不敢錯過什麼,強迫自己盯著螢幕,去看向那撕心裂肺的一幕。
畫麵裏,這次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人是她自己,車禍巨響過後,她全身變作透明,成了一個旁觀者,然後夢裏的人事物各歸各位,鄒慶慶坐在副駕駛座,消失的會計三班也出現在了人群中。
分明就是她剛剛才經歷的事情。
賀星河費力向邊上摸索過去,終於摸到了什麼,指尖的觸感卻不同以往,他睜開眼睛,對上了一雙滿是驚恐的淚眼。
鄒慶慶哭泣著看向他,完全被嚇得不能動彈。
他嘴唇動了動,發出氣音,幾不可聞:「怎麼會是你……她呢?」
鄒慶慶沒有聽見,她捂著嘴跑下車,走到後座拚命拍車門,喊著嚴謹行的名字。
沒過多久,救護車來了,賀星河渾身是血地被抬了出來,左腿血肉模糊深可見骨,鄒慶慶流著淚爬上了救護車,嚴謹行捂著骨折的右手緊隨其後。
畫麵裏有半透明的光暈閃過罩住了受傷的賀星河,一圈一圈的光暈如刺目明燈,可是所有人仿佛根本看不見,隻是盯著救護車離開的方向議論紛紛。
救護車裏,一個極輕的男聲被掩蓋地聽不見:
「她呢……」
他依舊呢喃,聲音越來越輕,哪怕渾身是血,被抬進了急救室,也依舊不停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