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她又勾起個慘澹的笑,雲淡風輕地說:「還有,見笑了。」
嚴謹行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但他沒敢說什麼,隻低著頭默默跟在她身後。
鄒慶慶說:「我們直接回學校吧。」
阮清夢:「你不拿行李了嗎?」
她搖頭,一語雙關:「不要了,都不要了。」
嚴謹行的眼睛紅的像要能滴血。
他過來,拽住鄒慶慶的手臂,嘶啞道:「你過來,我們談談。」
她輕巧地躲開他的束縛,往阮清夢那個方向走了兩步,沒有看他,說:「我現在暫時不想和你談。」
嚴謹行急眼了,站住腳步,伸手想把她扯到自己懷中,被賀星河捏著手腕打斷了。
「你冷靜點。」他說,身影一閃擋在了兩個人中間,「我們先回學校,有什麼事回去再說。」
嚴謹行僵持在半空中的手輕輕一顫。
他頹敗地收回手,呼吸濃重,死死盯著鄒慶慶背對他的身影,發洩一般的,眼眶裏滿滿血絲。
可是她不肯回頭,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
四人走到黑色卡宴附近,鄒慶慶一言不發地鑽進了後座,嚴謹行看著她,打開另一邊的車門也鑽了上去。
透過車窗,可以看到他俯身,在鄒慶慶耳邊低語著什麼,可是她恍若未聞,隻是靠著車窗,目光渙散看著窗外風景,不聞不問。
阮清夢嘴裏那句「嚴謹行你來開車吧」怎麼都說不出口。
這個情形下,顯然嚴謹行完全不適合去開車。
她皺眉回憶了下當年車禍的情形,又瞥了一眼已經坐在後座的鄒慶慶,在心裏安慰了自己一番,然後才打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座。
沒關係的,她告訴自己。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並不是鄒慶慶,這和當年不一樣。
既然不一樣了,那麼結局肯定也會不同。
這樣想,她心裏稍稍安定了些,捆好安全帶,帶著絲焦慮和不安看著黑色卡宴發動,慢慢進入車流。
這天白天陽光還是很好,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卻陰暗了下來,他們在醫院待了段時間,出來的時候是傍晚五點左右,天色竟然已經陰沉沉了。
車裏有四個人,可是沒有一個人說話,氣氛靜謐又壓抑。
阮清夢透過後視鏡看了眼後座,發現鄒慶慶已經閉上眼睛,隻是顫抖的睫毛透露出她其實根本沒有睡著,而嚴謹行的目光直直鎖定著她,一瞬不瞬。
她側過頭,賀星河安靜地出現在視線裏,他把車子開得很平穩,目視前方,車速也非常緩慢。
他察覺到她的視線,卻沒有回頭,隻是笑了笑,說:「別怕,我會很小心。」
他完全知道她在想什麼,雖然不大明白她這麼想的原因。
阮清夢瞥了眼方向盤處,發現車速現在開到了35碼。這是一個隻要保持下去,並且交通意識到位,基本不可能出車禍的速度。
她終於輕輕鬆了口氣。
因為開得慢,他們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學校,黑色卡宴駛進校園那一刻,阮清夢注意到時間顯示是晚上七點半。
夏日的七點半天應該還是藍灰色的,但今天卻是例外,已經是黑濛濛的天色,天上沒有一顆星子,夜晚的風卻呼嘯而過,如猛獸嘶吼。
阮清夢覺得自己仿佛處在一種極端矛盾裏,她恐懼著發生什麼,害怕再一次見到那副血腥的畫麵,又隱隱期待著什麼,想得知一切的真相,想探索這場夢境的盡頭,就好像被困在了夏夜冷風中,外麵籠罩著灼灼熱意,裏麵是森森寒冷,她在矛盾裏不知所措。
她甩甩腦袋,想甩出去腦海裏紛亂的思緒,眼神不經意瞟過車窗外,頓時渾身血液如同被凍結,茫然地盯著外頭,眼睛一眨不眨。
隻是瞬息而過,但她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是那個搖著籤筒的老婆婆,靈犀山上遇到的老人家,她站在路邊,仿佛一早就知道他們會經過這裏,等待在這兒看他們經過。
阮清夢神色一凜,再去看後視鏡,發現那兒空空蕩蕩,根本沒有站著什麼老人家。
校園裏零散的幾個人,來來回回都是小年輕,三五成對。
阮清夢扭過頭,厲聲道:「星河,停車。」
賀星河沒反應過來,轉頭看她,「怎麼了?」
阮清夢顧不得許多,聲音提高了八度,大聲道:「我說停車,我要下車!」
不能再等了,肯定有問題!
她沒有看錯,一定是那個老婆婆,她不會平白無故出現在這裏,一定是有什麼原因。而最有可能的,就是今天這場注定發生的車禍。
阮清夢腦海裏閃過大片血色,還有賀星河躺在血泊裏一動不動的模樣,跟他血肉模糊的小腿,心上冒出尖銳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