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林南是在三年之後,新開業的夜店裏,卡座上男男女女爆滿,連走道上都擺上了凳子,程阮被擠得熱出了汗。
張可傑攬著程阮艱難地穿過人潮走去廁所。程阮最不喜歡這種烏煙瘴氣的擁擠,整個臉憋得通紅,來來往往的人身上還都有些汗,無法避免地沾在手上,讓程阮一陣陣的反胃,恨不得馬上衝去廁所裏把手上的皮給刮下來。
她不知道別人是不是和她一樣對這種黏膩的汗有種天生的厭惡,反正胃裏痙攣的感覺根本無法被空中飄來的濃重的香檳味和男男女女身上的香水味所抑製。
她本來就有慢性咽炎,一碰到讓她精神緊張的場麵就會讓她反射性地咳嗽,然後不停幹嘔。
“說了不來不來,你非要來湊這個熱鬧!”程阮煩躁地把張可傑牽著她的手甩開,不小心甩大了打到別人身上,她轉頭正想說抱歉,卻在四目相對時,嘴邊的話噎回了喉嚨。
程阮眼光直直地盯著站在眼前的男人,再一次領略了上海圈子的重疊。三年了,以為怎麽都不可能再碰到的人,又被命運的齒輪推送著相遇了。
此刻林南身邊還有一個並不陌生的身影,正是因為這個身影,三年前他們一刀兩斷了。
現在他們還手牽著手一起來夜店,那這是準備要結婚了吧!還好斷得早,不然恐怕最後隻會更難看。
如果把程阮比作林南二十幾年人生歲月中的蚊子血,那這個此時站在林南身側的何晴之就是林南心頭的朱砂痣,是他從高中時期就在一起的初戀。
“程阮,你覺得我們兩個是不是有幾分相似?”
“林南第一次跪下來哭著求我,就是在十七歲的時候知道我懷了他的孩子。”
“你覺得你和林南之間的這兩年,能比得上我和他那五年的時光嗎?“
“我今天請你吃飯是想告訴你,我在外麵玩夠了,現在想回到林南身邊了。”
二十三歲的那年,也和今天差不多的悶熱夏天晚上,程阮被何晴之約出來吃飯。在此之前程阮隻在林南的朋友口裏聽說過她,林南從來不提,程阮也隻當這是過去式,但當何晴之拿著林南給她發的微信對程阮說出這些宣言的時候,程阮發現自己才會是那個過去式。
林南帶程阮見過家長,也說這段戀愛是奔著結婚去的。
所以程阮雖然在林南的微博的搜索記錄裏看到何晴之的名字,在林南的Ins小號裏看到對何晴之的關注,程阮都沒有去問。
林南給程阮的感覺就是一個任何情愛都不宣於口的男人,冷冰冰的,好像一點都不懂浪漫。
但程阮看到何晴之給她看的微信聊天記錄時,她才後知後覺這個男的不是不懂浪漫,而是這個浪漫不是給她的而已。
程阮看了兩個小時,哭得妝都花了。從每天互道早晚安,到他們相遇紀念日,戀愛紀念日,初夜紀念日等等紀念日前,林南飛去美國前發給何晴之的訂票信息,還有每天十幾頁以上的聊天記錄。看的程阮隱形眼鏡都從眼珠子裏滑出來了。
那刻她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兩年多。自己是一個在正主不在時,臨時出現的替代。
根本從頭到尾,自己就是一個笑話。
那頓飯程阮最後胃裏什麽都沒留下,她奪門而出,跑到飯店樓下,扶著牆吐了出來。
就好像那兩年裏和林南在一起的日子。
那天之後,程阮就從林南的圈子裏徹底消失了,程阮把林南和林南的朋友盡數拉黑,手機號也換掉,放在一起同居房子裏的東西程阮也沒有去拿,一並都留在了那兒。
自那以後,程阮變了很多,及腰的黑色大波浪換成了齊肩的幹練短發,喜歡穿的洋裝也變成了齊腿根的短裙,她不得不承認這些影響都是那段戀情破滅帶來的。
當時不是不心痛。
但三年過去,程阮身邊的男人來了又去,有些心痛如今也麻木了。
程阮感受到何晴之要側頭瞥過來的目光,一回頭拉著張可傑往人群裏一鑽,逃也似的奔廁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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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灘的午夜三點,燈照得黃浦江上明晃晃,一點都沒有淩晨的意思。
林南站在路邊等著代駕把車開過來,打了火,從口袋裏摸了根綠熊貓,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