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騰起的水汽之後,女子似是永不變色的畫卷。

十二歲初見時的羞澀,每年考校時遠遠張望的心動,聽聞她定親時的悲傷,在她成親那日,跟隨在人群中跋涉一路的痛苦。

鼓足一生勇氣為她撐的那一次傘,

絕境之下朝她屈膝跪下的一輩子。

站在她身後可望不可求的隱忍,這一生遙望不敢觸碰的相遇。

她貫穿他生命的始終,又在最後一刻朝著他指向來路。

茶葉過水又棄,再得茶湯,落入白瓷杯中,呈出映底的清透。

李蓉將茶推到他身前。

這是她第一次為他斟茶,可他卻始終生不出捧起它的勇氣。

好久後,他顫抖著手,舉起杯子,茶還未到口中,大殿之門突然就被人撞開:“不好了!”

蘇容卿手上一顫,茶湯灑了出來,蘇知竹喘著粗氣,驚慌看著蘇容卿:“公子,太子帶人攻城了。”

蘇容卿靜靜看著門口的蘇知竹,李蓉轉過頭去,就看見黑夜之中,孔明燈似如明星,升騰在空中。

大臣吵吵嚷嚷衝進來,王厚敏進了殿內,急道:“容卿,內宮還沒攻下來,李川的人已經在門口了。怎麽辦?”

說著,王厚敏便看見了一旁的李蓉,他忙道:“快,先把李蓉綁起來,吊到城門上去!”

“王大人!”

蘇容卿厲喝出聲:“這是殿下。”

“殿下?”

王厚敏愣了愣,片刻後,他瞬間暴怒起來:“蘇容卿,什麽時候了你還在和女人搞這種風花雪月的事情,你且記得,是你讓我們和柔妃合作的,此番要是輸了,你我都是抄家滅族得罪,你莫昏了頭!”

王厚敏這麽一罵,蘇容卿臉色白了白,李蓉怡然坐在殿中,輕聲一笑:“王大人不必憤怒,本宮隨你去城樓就是了。”

說著,李蓉便站起身來,蘇容卿一把抓住李蓉的衣角,他抬起頭來,咬牙出聲:“殿下,別出去。”

李蓉靜靜看著蘇容卿,蘇容卿眼裏帶了幾分克製不住的惶恐:“沒有人會救你的。”

李川不能在這時候放棄攻城。

他沒有多少兵力,等不了王家的軍隊趕到。

李川若不放棄攻城,李蓉作為人質,隻能是死。

李蓉聽到這話,她沉吟很久後,低低開口:“謝謝,但是,”她抬眼,“我不想欠你。”

死也不欠他。

蘇容卿臉色一白,李蓉拂開他抓著她袖子的手,轉身往外走去。

她每一步都走得很穩,看上去似乎很平靜,沒有絲毫畏懼,那個背影高傲如鶴,同他記憶中走在前方的殿下沒有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