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1 / 2)

杏月將過,漫山梨花已開。

昨夜下過一場急雨,空氣裏殘存著青澀味道。阿九遠眺出去,視線所及皆是雪色。一陣暖風吹過,花瓣漫天飛舞,悠悠然然飄落下去,恍惚下雪似的。

想到雪,她不禁笑自己打誑語。青丘四季如春,百花常在,她哪裏見過雪,書上讀過兩句罷了。

一片花瓣粘上睫毛,視線忽地朦朧,阿九下意識抬手去拈,朱紅裙角垂了下去。

燕奴眼尖,一眼瞥見花團錦簇中一抹豔紅,又急又喜,快步湊近。

臨近樹下,畢恭畢敬垂首,雙手奉上金線祥雲紋的繡鞋。

“殿下,請穿鞋。”

女聲自樹上傳來,“燕奴,你知道我不愛穿這些。”

但聞其聲,不見其人。

那聲音清如細雨卻又漫不經心,平白生出一股妖嬈之氣。

燕奴正欲再勸,就聽另一道低沉女聲自身後響起。

“怎麽回事?”

燕奴不用回頭也曉得來人是誰,心中暗道不好,轉身斂裙行禮,“姑姑。”

被喚作姑姑的女人身著紫袍,頭髮一絲不苟盡數攏起,麵容清麗卻端莊疏離,好似廟宇中供著的神像。

她本名亦瑤,兩百年前自願入青丘山後,再無人喚她名字。

山上隻有一位殿下,也隻有一位姑姑。

亦瑤遲遲不叫起身,看一眼樹上裸足,視線再次凝在燕奴發頂,沉聲問,“殿下為何赤足。”

燕奴自知辯解無用,撲通一聲,雙膝落地,額頭緊貼手背。

“請姑姑責罰。”

不等女人出聲,一襲紅衣自樹上躍下,赤足踏上滿地花瓣,激起一陣紛揚。

“姑姑,不怪燕奴,是我故意蹬了鞋子逗她追我。”

女人先是福身行禮,喚一聲殿下,而後再次看向俯身在地的燕奴,“燕奴,殿下所言可是?”

燕奴頭壓得更低,雙髻高高聳起,“殿下仁厚,隻是燕奴失職,還請姑姑責罰。”

“好。”女人麵無表情,又問,“罰你戒尺二十,可有異議?”

“謝姑姑。”

燕奴道謝後直起身,雙手高舉過頭頂。

亦瑤身後另一青衣女婢已經備好竹戒尺,上前要打,被阿九攔下。

“姑姑,做錯事的是我,為何罰燕奴。”

紫袍女人卻不回答,轉而再問跪著的燕奴,“燕奴,你認為今日之錯在自己還是在殿下?”

燕奴沒有任何猶豫道,“自然在燕奴,照顧殿下乃是燕奴之職,今日殿下赤足行走,無論是何緣由,皆是燕奴失職。”

亦瑤眉間舒展,悠悠開口,“你失職在先,又累殿下為你求情,錯上加錯,罰戒尺三十,可有怨?”